本帖最后由 岳建良 于 2018-5-15 16:47 编辑
送你一颗红豆
郭惠莉
顺着迂回曲折的山路前行，两边是嵯峨黛绿的群山，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层层叠叠，高低参差。山巅或山腰不时升腾起飘渺的云雾，似蝉翼般的薄纱，包裹住了大山的脉脉含情。孟夏草木秀。各种各样的乔木、灌木伸展着自己的千姿百态，在我们面前展开一幅绵延不断，翠色欲流的织锦。视线被染绿，心里感叹着清清亮亮，无法抑制的一种愉悦在升腾。
这是秦岭七十二峪中大峪的风光。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野生的红豆杉。它们或一株孤单地从山脚巨石的一侧探出头来，或几株从茂密的灌木中伸展而显。镰刀形叶子，末端尖而细小，就那么细细巧巧的互生着，一叶叶，一枝枝，长成了自己与众不同的模样。几颗果实簇在枝叶间，一头尖如纺锤，一头浑圆饱满。摘一颗凑近鼻尖，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香味。朋友说这属于红豆的一种。秦岭的植物种类繁多，不知者更多，我也无法探究其中的错对，只是想着果实成熟之日，星星点点的红该是怎样的炫目啊。突然间，就想起了自己珍藏的那盒红豆。
那盒红豆是一个朋友从印尼带回来的。她说离工作单位不远的山上氤集着几株落叶乔木，荚果成熟后剥离的种子就是红豆。归国之前她问我要什么礼物，我想都没想就说带点红豆。在此之前，我没有见过真正的红豆。如果不是今日之行，那盒红豆几乎要被我遗忘了。
其实最后经过多番查证，我在大峪所见的其实是三尖杉，属于三尖杉属，渐危种，果实成熟后紫色或紫红色，而红豆杉果实状如樱桃。如此说来，它们和真正的红豆大相径庭，但能见到三尖杉，也挺不错，况且它也有抛砖引玉的功劳啊。
回家后，我迫不及待地找到了那盒红豆。打开盒子，七八年了吧，这盒红豆却不蛀不腐，依然光鲜如旧。大自然赋于它一种特质：质坚如钻、色艳如血、形似跳动的心脏，红而发亮，色泽晶莹如珊瑚。“心”字形的外形和纹路泛着红光，令人爱不释手。传说是心有相思之苦的人，落泪树下，难以化解，最终凝结而成。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古往今来，红豆凝聚着一种醇浓隽永的相思情愫，是文人墨客、至爱亲朋、热恋男女相互馈赠的信物。许多人的意念里，红豆代表着男女之间至深至苦的相思，红豆的寓意，其实不仅包括男女之情，还包括亲情，友情，师生情，患难与共分离后的情，民族国家之情，人类相依相爱之情。此情博大，相思无限……
许多人，许多事，倏忽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多年前的一个冬日，我第一次坐火车出门，下车后才发现身处黑魆魆的群山包围之中。站在车站，看着许多人影匆匆忙忙隐没于夜色，面对黑暗和陌生，却无限彷徨，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我不知道自己如何一个人走完那段山路。还好，前面有个身影，我快步赶上去，这是一个清清瘦瘦的年轻人，看样子，大不了我几岁。我不得不主动和他搭讪。他指着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告诉我他家就在前面村子里。我听了，喜忧参半，喜的是至少有一段路还有个伴，忧的是剩下的路又该咋办。走到丁字路口，他停住脚步，说“你还得五六里的路，人生地不熟的，我送你吧。”不由分说，就大步朝前走去。那样的境地，我无法拒绝，有些感激，有些无奈，有些紧张，又有些惴惴然。不长的路，我却出了一身水。终于到了目的地，他回头看看我：“到了，心可以放下来了，走了！”笑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将身影遁入茫茫夜色之中。……我想，这应该属于我收获的一颗红豆吧。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仿佛丢失了，一种铺天盖地的黑暗几乎让我窒息。我总爱把一切倾诉给一个朋友，言语间更多的是抱怨和消极。开始时他还能耐心倾听，并给我提一些中肯的意见和建议。那段时间，他就像我的一个拐杖，一直在扶着我走路。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我已经习惯了对他的依赖。可是，突然间，没有任何征兆的，他就疏离了我，对我竟然避而不见了。一段难捱的时光，我知道自己得独自面对一切了。当一个人把一切看开，就等于给自己穿上了刀枪不入的铠甲，任何痛，任何伤害，任何艰难，风轻云淡！旅游、健身、散步、读书…… 阴霾散尽，阳光灿烂。终于有一天，面对那个快乐充实的我，他说：很高兴看见现在的你。要知道，人不能老埋在自己的事情里，埋得暗无天日。人把一件件事情干完，干好，人就渐渐走出来了。有些事情，抱怨没有一点用，你得有勇气面对。我不能老做你的拐杖，有些路，必须你独自走！……听到那些话的那刻，我泪雨滂沱！这也算我收获的又一颗红豆吧。
我又想到了一位受我尊敬的长者，他是铜川市有名的实力派作家，博古通今，知识渊博。我虽然没和他见过面，但在心里，却把他当老师看。我曾写过一篇《母亲的柿子醋》的文章，他看到后通过朋友加上我的微信，说想在自己主编的《铜川文化》上发表。但希望我改动一下其中的一个词“飘渺”，说这个词是否再斟酌一下，好像没有将醋香描述传神。我苦思良久，竟不知做如何改变。末了，他改成一句：宛如一缕清淡的浮云掠过鼻翼。这一改，醋香的若有若无更具体化了。闲暇之余，他还就自己的经验给予我写作方面的教导，他说，散文就是记叙文，可以把耳闻目睹的事情和人物以及自己的认识有主题地叙述，而不是将无关痛痒的琐屑一一记录。无论是一个闪念，一个思路，一个感悟，一个领会或者一个画面，都可以描绘及陈述。当然，取舍是很重要的，应有相应的选择，也就是现实批判主义。这就需要平日对生活学习工作的细致入微的观察和分析，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更应该珍惜平时的积累和学习，注意日常生活中的和前人总结了的经验，丰富词汇、语言，以便随时应用。……一个大家，没有丝毫架子，对一个写作爱好者如此谆谆言语，确实叫人尊崇。他写作态度严谨，曾在一篇文章看到，先生写长篇巨著《华原春梦》时，为积累素材，夙兴夜寐，查古书，找典籍，寻县志，翻报刊，收集各种写作资源；为了验证地理地貌，他不畏艰难，不辞辛苦，翻山越岭，深入矿区民间，深山老林；为了获得第一手资料，他走遍了铜川周围的山山水水，犄角旮旯，虎头山、漆水河、凤凰山、王家河，陈炉镇、药王山，军台岭、印台山，姜女祠、哭泉镇、金锁关、照金镇，都留下了先生的足迹和汗水。先生的精神确实令人钦佩！不管是先生对写作的深情，还是对无名小卒的厚爱，这些何尝不是我收获的又一颗红豆？
我总是在想，我们走过路过会遇到多少妙曼的风景啊，一朵花的芬芳，一片萌荫的深情，一缕云彩的微笑，一句话的精神馈赠，一份出其不意的美好，某年某月某时某刻的某个人，感慨他们有时的锦上添花，但更感恩他们有时的雪中送炭。他们或在雨中曾为你撑过伞，或在黑暗中曾默默抱紧你，或陪着你看病帮你忙前忙后，或教你成长，总是以你为重……是这些人组成了我们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凝结成了生命中熠熠夺目的颗颗红豆，珍藏在我们心里。人生路上，我们每个人收获的何止是一盒红豆？
送你一颗红豆，此物最相思。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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