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岳明云南 于 2013-11-18 23:30 编辑
岳家寨的情未了 离开揷队落户的岳家寨已经多年了,但乡村那些人和事已成为我忧伤的挂念,到如今都无法抹去记忆中那份纯真朴实的浓浓乡情。
我高中刚毕业,响应党的号召揷队落户来到了岳家寨。那时的心情很茫然,从学校到社会,从学生到农民,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弯。在学生时代的种种向往、理想、抱负都被现实打得粉碎。但我还是认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每天积极参加集体生产劳动。除此之外,空闲之余看书、拉小提琴、画画,练书法,日子还算过得很悠闲。
我住的屋,前面是一层层梯田,每年三、四月,开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扑鼻的花香真让人心旷神怡。每到黄昏的时候,我拿起小提琴独自一人来到油菜地里边的一块圆石坝上,拉起那浪漫的《梁祝》曲子。 一个礼拜天的黄昏,我正拉着小提琴,猛然一抬头,在油菜地的那头,一位身穿白底蓝花上衣、头上扎着二只小辨的姑娘,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对着我微笑,不知是音乐感染了她还是其它缘故,看上去有些淡淡的忧郁。在半人深的油菜花丛里忽然露出一个人来,洁白的牙齿、齐齐的;圆圆的脸庞,红扑扑的;一对大眼睛荡漾秋波,在这乡村周围,能见着这般美丽的姑娘实在难得,有过目不忘之记忆。在我情感还是一片处女地的青春年华,未打开的心扉噗咚、噗咚地跳过不停,当我想再看一眼时,那姑娘已不见身影了。 一年过去了,村小学一名教师调到中心学校,开学在即学校缺一名教师,老支书叫我去代一段时间课,我欣然从命。 开学的笫一天我准时来到学校,与我一个办公室是一位五十开外的老先生,腰板稍有些弯曲,浓眉大眼,老师和学生都很尊重他,似乎在他身上有着一种神秘感。经过一段时间了解,我便知道了他的神秘所在。 原来,老先生祖辈是地主,几代都是咬文嚼字的读书人,他家还出过一位清朝进士,岳家寨的文魁牌坊就是他家上祖辈树立的。老先生满腹经纶,《四书》、《五经》、《唐诗》、《宋词》、之乎者也、平平仄仄熟练如指,曾教过私塾。但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疯狂年代里,一家人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到了他中晚年时才得到自由。后来党和政府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将老先生请出来在村小学校执教。 经过一段时间与相处,老先生看我谦虚好学,便对我毫无保留传授一些文学知识。也是自那时起,我便经常将自己写的诗词请老先生指点,老先生从平仄到对仗,从韵脚到声律,从屈原到苏轼,从诗经到四大名著,每每道来,津津乐道,信手拈来,全不费功夫。我的文学基础皆受益于老先生,才得以后与文学结缘,老先生是我至今难忘的恩师。
有一天,在学校办公室里,我正和老先生谈诗论词的时候,进来了一位姑娘,大大的眼睛和忧郁的眼神、白底蓝花的衣服和一对小发辨,使得我怦然心跳。原来她就是油菜地里我见到的姑娘。我足足与她对视了两分钟,半天才听她说“爹爹,我给您拿衣服来了。”老先生这才跟我介绍是他闺女,我还没来得及与她招呼,她便转身走了。 又过了几日,我跟老先生一起拉家常,他说:“闺女上完初中就再没有读书了。由于当时读书一是要推荐成份好的贫下中农子女,二是要有关系的乡村干部子女。虽说闺女成绩好,歌词诗赋样样都会,但我家是地主成份,根本推荐不上,”说到这里老先生眼泪汪汪。他拉开抽屉,在一本书中拿岀一张照片递给我。一位姑娘站在一片油菜花地里,只看出了上半身,下半身完全掩映在油菜花地里。我知道就是刚来过的姑娘。 那时我刚步入社会,除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参加集体生产劳动,至到后来代课教书,纯粹是个一呆子,不知道老先生话里有话,也就没说什么,但心里总是很纠结。
又是一年油菜花开的时候 ,我还是拿起小提琴来到油菜地边的圆石坝上拉琴,期待能再看到那熟悉的风景。我不时地抬起头望着油菜地的那头,似乎想看到什么,却一直也没看到那让人心跳的风景。我心慌意乱心里空荡荡的。忽然想起唐代诗人崔护《题都城南庄》的那首诗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直到我离开姚家寨到县城工作了,也没有再见过那姑娘。
后来 在集市上遇见岳家寨一位老乡,他说老先生因年事已高,离开了学校,回家后不久,生了一场重病,留下深深的遗憾离开人世了。我的恩师,我的文学导师,就这样走了,在他离去的时刻我没能看见老先生最后一面我无言以对。当我再打听老先生的闺女在何处时,老乡告诉我她早已嫁人了,嫁给了一个带残疾的乡干部儿子,日子过得很不幸福。 回到办公室我找到那张泛黄的照片,眼前又浮现岀金灿灿的油菜花,耳边再次响起悠扬的《梁祝》小提琴协奏曲。 岳家寨,难忘的岳家寨,那里有我的恩师,有我的相恋,有我永远未了的乡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