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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的马
2013-08-30 来源: 安徽日报(合肥) 查一路
草木葳蕤，齐山掩映在一抹苍翠中。山光水影，蓊郁之美，若是当年郑板桥见了，想必又得引发“买尽青山作画屏”之慨。人与景，都在绿色的风暴中沉陷，在这美丽的沉陷中，唯有岳飞骑马的巨大石雕屹然矗立，矗立在齐山山坳，英雄的魂魄，被外化成物质格局，就此凝固在池州，听千年风吟。 来到此像前，人，不能不肃立，不能不仰视，进而心中油然而生崇敬。圣洁的古风自南宋浩荡而来，吹拂山坳与峰顶，吹拂离乱与太平。我和一群游客，与这青山绿水，此刻已虚化为背景。天地间，只有岳飞与他的白马，在人的意识里无限放大。那马，现实而虚幻，就在这池州城外往东五里地的齐山风景区，在烟霞雾霭与风雨雷电中，在近千年的历史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昂首引颈，呼啸嘶鸣。如今，当闪电撕裂天空沉沉的黑幕，惊雷隆隆犹如山崩地裂，池城那些灵异的耳朵依然能听见马蹄的嘚嘚声，从古老泛黄的南宋而来，徘徊在池州大地，久久不愿离去…… 池州《地方志》载：“绍兴四年，岳飞自鄂州出师抗金，途经池州，扎营齐山，作有《池州翠微亭》诗篇。”大概的过程是这样：公元1134年，岳飞自鄂州经池州伐庐州，在齐山屯兵并月夜上翠微，感怀赋诗：“经年尘土满征衣，得得寻芳上翠微，好水好山观未足，马蹄催趁月明归。”（诗载乾隆四十四年《池州府志》） 近年也有学者考证，岳飞之于池州并非仅仅“途经”。池州依恃长江天然屏障，可驻雄兵。这里雄山峻岭易排兵布阵，物产富足可供军需，水草肥美可养马，矿产富饶冶炼业发达可供军队铸造各种兵器——岳飞有理由据此练兵筹措北伐。踏石留印，岳飞的马足迹遍池州，池州各处至今遗存“马草深村”、“马园”、“马岗”、“马岭”“马衙”等遗址。细加考量，上述各地群山环抱，天然牧场如在盆中，青青碧草一望无垠，实乃千里难寻之宝地。 遥想当年，应该有这样一番情景——焦灼，像火一样灼烤岳飞的马蹄，为寻找宝地，岳飞骑着马彻夜不眠，人与马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疾驰在池州大地。马蹄声铿锵雄壮，如十面埋伏演绎绝杀，如苍劲的雄鹰迫击荒野苍狼。雄浑啊，当年池州百姓都听过这马蹄声，这样的马蹄声，怎能不让热血沸腾燃烧？ 爱与憎，在我阅读的历史人物中，岳飞最为鲜明，这两个字在他心中，犹如冰炭般绝然对立、反衬。《秀山志》记载了金灯崖得名由来及美景：“白面山麓，巨石横溪，溪水折而旋绕，澄泓可爱，每于月夜金波荡漾，不啻灯烛交辉。 ”而此处金灯崖一个“金”字，却激起岳飞万丈怒火。岳飞打马过此地时，见一“金”字，顿时热血贲张，马如蛟龙腾空而起，三尺龙泉手起剑落，竟劈掉刻着“金”字半边崖壁。 敬仰与爱戴，催生岳飞与池州的传说经久不衰，如齐山高耸，如秋浦河水绵长。这里的老人小孩，人人都能讲述一段关于岳飞的故事。 而我，瞬间的仰望，穿越了千年风尘。依稀是风雨飘摇的南宋，兵燹连年，哀鸿遍地，大江流淌着百姓的悲苦。这时候，岳飞骑着马来了，第一次来到池州，铁骑劲旅如飓风卷来。顿时，河流与山川，滚过疾风和惊雷。池州城东门外湖心草场，现如今的兴济桥边，池城的百姓都听见了风暴来袭般的马蹄声，于是，城中人欢声雷动，倾城而出，箪食壶浆。高大雄健的马，映衬着雄姿英发的将军，刀枪剑戟在骄阳下闪光。欢呼——是天地间唯一撼人心魄的声浪。 一颗大星，辉映日月。于是，苦难化作百感交集的泪水，化作国泰民安的千年梦。收复河山的梦，看着就似一蹴而就。然而，十二道金牌终将美梦化成梦魇。岳家军，像一条混合着各种动机诉求和欲望的洪流，而南宋弱小的朝堂犹如脆弱的沙堤，害怕任何形式的冲洗，于是这支强大的劲旅，呼啸奔腾向前的同时，也加大了自毁的力度——悲剧或许开始就已经注定。 天空黑云漫过，似有风雨来临，我和游人匆遽上翠微亭以避。翠微亭如悬崖上一只伸展的鸟翼，这就是当年岳飞登临远眺之所。抬眼望，还是当年岳飞虎目雄视的大江，烟波浩渺，直接天际，大江以北，山峦一片雄浑苍茫。山河依旧，岁月如秋浦河水一般静好。游人在讲岳飞的马的故事：岳飞遇害后，白马狂奔数千里，来池州寻主，徘徊在岳飞留下足迹之地，眼含热泪，引颈长啸，不肯离去…… 神驹啊——沉雄悲壮如此，众人听后无不感慨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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