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碧血冤狱
到绍兴十一年(1141)八月,秦桧及其一帮走狗制造了“耿著案”,韩世忠挂甲后虽没有了实权但现在仍能戴着“枢密使”的官帽;而仅仅是费了些唾沫(张俊的无耻流言)和笔墨纸张(万俟卨、何铸和罗汝揖的奏章),秦桧就收获了岳飞罢官的效果。这韩世忠和岳飞,在最高统治者心中,在“政治”上的地位还真是有不言而喻的差别啊。你说说,这在官场上混,还真是不能不 “讲政治”啊。 原来想动岳飞这么“容易”啊,秦桧一伙可是很明白宜将剩勇追穷寇的道理。于是,组合拳的第二招立即出手了,倒没什么高明的招数,和炮制“耿著案”一样。 构陷张宪 岳飞挂甲后,岳家军由担任都统制的王贵指挥,前军统制张宪作副手,因多年同为岳飞最得力的下属,为抢进争功,彼此间也不免有磕磕绊绊,但总体还能协作。他们归朝廷派下来的“总领”林大声节制(这句话中的朝廷正好是秦桧,这林大声正好也是秦长脚的走狗)。林大声履新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军内物色类似淮东胡纺那样的犬物,当然他也会寻找一个耿著出来。林大声先生找出来的这只猎犬叫王俊,还有三只辅犬,分别是姚政、傅选和庞荣。 这绰号“雕儿”的王俊,他专事搏击,坑害无辜,无情无义,狠如雕隼。他自绍兴五年编入岳家军后,寸功未立,一官不升,却屡次因奸贪而受到领导张宪的制裁,因此怀恨在心。 还是从张俊说起。这张俊坐镇润州镇江府的“枢密行府”,利用诸统制官“各以职次高下,轮替入见”的规定,首先命鄂州原岳家军的现任老大王贵前来。这王贵是岳飞的同乡,跟随岳飞最久,跟岳飞有恩也有怨。在颍昌大战中一度怯战,几乎被岳飞依军法斩首,因众将恳求方免。此外,有一次民居失火,王贵中军的部卒乘机窃取民家的芦筏,岳飞偶然发现后,立即处斩,并且责打王贵一百军棍。秦桧和张俊以为王贵必然怨恨岳飞,定可入彀,但王贵仍不失忠厚的回绝了张俊,“相公为大将,宁免以赏罚用人,苟以为怨,将不胜其怨矣!”
张俊等人又以王贵家的阴私,进行胁持,王贵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被迫屈从。 王贵八月底返回鄂州。接着,前岳家军的二掌柜张宪于九月初一启程,前往枢密行府,参见张俊。初八,王俊便正式向王贵投呈诬告状,说张宪得知岳飞罢官赋闲后,召见王俊,图谋裹胁鄂州大军前去襄阳府,以威逼朝廷将军权交还岳飞。状词并非是刀笔吏的高明手笔,却是一派拙劣的谎言。张宪既与王俊“同军而处,反目如仇”,居然在王俊“反覆不从”的情况下,将自己谋反叛逆的全部计划“吐露无隐”。任何稍有头脑的人,都能明显地看出状词中的破绽,实属诬告无疑。王俊最初将状纸投送荆湖北路转运判官荣薿,荣薿拒不接受。 王贵也明知王俊诬告,却只能违心的将状纸转交“专一报发御前军马文字”的总领林大声,林大声又以急递发往枢密行府。 王俊诬告的时间显然经过精心策划。张宪虽早七天启程,但沿途须昼行夜宿,而急递却是昼夜兼程,反而得以早到。张宪到达镇江府,恰好成了自投罗网。张俊等候王俊的诬告状到手,就立即逮捕前来参谒的张宪。按宋时法规,枢密院无权开设刑堂,所以枢密院的小吏职级严师孟和令史刘兴仁拒绝“推勘”,“恐坏乱祖宗之制”。陷害病狂、逼供心切的张俊,哪里顾得列祖列宗这些规矩,他命亲信王应求“推勘”,又“亲行鞫炼”,将张宪拷打得体无完肤,死去活来。同秦桧、张俊等人的预谋相反,张宪没有屈服于淫毒刑罚,不肯招承。张俊便命人编造了枢密“行府锻炼之案”,上报秦桧。 王明清《挥麈录》馀话卷二记载了“王俊首岳侯状”的全文,文繁不录。读者可以在新浪爱问的共享资料里找到这部书加以了解。 诱回岳飞 而岳飞八月初九罢官后不久,就请假回江州闲居了。他的前部属从八品从义郎蒋世雄,乘着改授福州专管巡捉私盐官的机会,自鄂州飞马顺道急奔江州。他报告岳飞,说自己从进奏官王处仁处,得知王俊上告张宪“背叛”的消息。岳飞至此方才明白,秦桧等人陷害韩世忠的故伎又重演了。几个月前是胡纺告讦耿著,阴谋牵连韩世忠,如今是王俊诬陷张宪,阴谋加害于自己,如出一辙。但是几天后朝廷召他回临安府的命令下达时,岳飞没有迁延,还是带着云、雷两个儿子及几名随从即刻上路了。
赵构授意 王俊诬告状说:“张太尉(指张宪,笔者注)道:‘更说与你,我相公处有人来,教我救他。’”就牵连了岳飞。但他很心虚,又在“小贴子”(备注)中说: “张太尉说岳相公处人来,教救 他,俊即不曾见有人来,亦不曾见张太尉使人去相公处。张太尉发此言,故要激怒众人背叛朝廷。” (据《金佗稡编》卷二四,《张宪辨》转引) 王俊说,张宪的谈话时间是八月二十二日夜,而岳飞罢官在八月 九日。自临安往鄂州,即使用最快的金字牌昼夜兼程,传递急件,也须十天左右。岳飞如派私人驰马送信,须昼行夜宿,二十二日也到不了鄂州。 但秦桧是不会再忌惮这些漏洞的。秦桧急忙奏请,将张宪和岳云押送大理寺狱“根勘”,并召岳飞至大理寺,一并审讯。 据岳珂《鄂国金佗稡编》卷八及《中兴小历》卷廿九“据《野史》修入”记载 :“(十月)十三日,桧奏,乞召先臣父子证张宪事。”赵构至少暧昧的答复:“刑所以止乱,若妄有追证,动摇人心。至于兵亦然,王者兵以仁义为本,故恶夫人之害仁败义者。”而没有像“耿著案”那样明确表示尽快结案,不许牵连韩世忠。 而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十二“岳少保诬证断案”所载岳飞刑案原件写明:“奉圣旨,就大理寺置司根勘闻奏。” 此外,“南剑州布衣”范澄之企图营救岳飞,上书高宗说:“昨睹榜示,遽以枢密行府见勘张宪,其谋有累于岳飞,遂逮系诏狱,连及妻子。” 据《宋史•刑法志》,宋时所谓“诏狱”,乃“承诏置推”,并临时设立“制勘院”, “奉圣旨”,设“诏狱”,并公开“榜示”。自然没有赵构首肯,秦桧是无权将岳飞这样的高官私自关进牢狱的。 据《鄂国金佗稡编》卷八说,在岳飞被捕的“前一夕,有以桧谋语先臣,使自辨,先臣曰:‘使天有目,必不使忠臣陷不义;万一不幸,亦何所 逃!’明日,使者至,笑曰:‘皇天后土,可表飞心耳!’”据后来的狱案记载,将王俊诬告之事冒险通报岳飞者,先后有蒋世雄和王处仁。其意是要岳飞仿效韩世忠,请求奏对,向宋高宗辩白,以争取主动,而岳飞却予以拒绝。把岳飞“使天有目,必不使忠臣陷不义;万一不幸,亦何所逃!”的话中“天”后面加个“子”,涵义就更明白了,他清楚的明白,即使有人捣鬼,但能起决定作用的还是皇帝赵构。 可以说,如果岳飞耍伎俩,死乞白赖的去哭求跪求赵构,表明既无能力又无心去危害赵构统治,或许能求得性命。但岳飞是一个生性高洁而倔强的人,有高尚纯粹而独立的人格,“我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想你求饶?”想昧心做事,陷害忠良,你爱咋咋滴吧,我“亦何所逃”!与韩世忠身上洗刷不去的几分“兵油子”气息相比,岳飞的骨子里更像一个倔强的儒生。 抓捕岳飞 十月十三日,秦桧得到赵构允许的当日,便派杨沂中去抓捕岳飞了。 杨沂中上支下派,当日来到岳飞府邸。岳飞出来迎接他,笑呵呵地说:“十哥,汝来何为?”(当时中兴十将结为兄弟,杨沂中排行最末,但年龄比岳飞大一岁。) 杨沂中相当尴尬,忙说:“无事,叫哥哥。” 岳飞说:“我看汝今日来,意思不好。”说完,就抽身回里屋去了。杨沂中将堂牒传送进去后,只见一个小侍婢捧出一杯酒来。杨沂中觉得有点蹊跷,岳飞是否会在里屋自杀,并使自己同归于尽呢?他踌躇片刻,观察动静,最后明白自己不过是胡乱猜测,于是把酒一饮而尽。 岳飞随后出来,说:“此酒无药,我今日方见汝是真兄弟,我为汝往。” 岳飞稍加思索,又语重心长地对杨沂中说:“皇天后土,可表飞心耳!” 岳飞乘轿前往大理寺。他下轿后,不见一人,只见四面垂帘。 岳飞稍坐片刻,便有几名狱吏出来,说:“这里不是相公坐处,后面有中丞,请相公略来照对数事。”岳飞感慨地说:“吾与国家宣力,今日到此,何也!” 狱吏们带他拐到另一处,只见张宪,还有先已被拘捕勘证的岳云,都已卸脱衣冠,披戴枷锁,露体赤脚,浑身血染,痛苦呻吟,惨不忍睹。 岳飞满腔的悲愤,简直要迸裂五脏六腑,他全身的鲜血,似乎都已被怒火所燃烧。 接着,又有一名胥吏带纸墨笔砚前来,用一种威胁的口吻说:“汝观今世乌有大臣系狱而生者?趣具成案,吾为汝书!” 原来为迫使岳飞自诬做供他们早是已有准备,岳飞对他怒目而视,不答一语。
诏狱初审 按宋高宗的诏旨,特设诏狱审讯岳飞。宋时诏狱,是“承诏置推”的罕见的大狱,专设制勘院。宋廷还特别将岳飞“逮系诏狱”的事,公开“榜示”朝野。(南剑州平民范澄之就是看了这榜示才上书为岳飞辩诬的。)御史中丞何铸和大理卿周三畏被特命为正、副主审官,“奉圣旨,就大理寺置司根勘”。当岳飞被带到两名主审官面前时,他再也不能克制自己,指天划地,情绪激动异常,身体也站立不稳。狱卒们则是厉声呼喝道:叉手正立!” 岳飞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已不再是十万雄师的统帅,而是阶下的囚犯。他只能以最大的努力,压抑激愤的感情,叉手站立,转而沉静地辩白自己的冤屈,既言之有理,又持之有故。最后,岳飞解开衣服,袒露背部。何铸看到“尽忠报国”四个大字,深嵌于岳飞后背的肌肤,不由不收敛起严酷的面孔。 两三个月前曾参与弹劾岳飞的何铸,现在终于悔悟了。他不忍心再为此丧天害理的勾当,便去见秦桧,力辩岳飞的无辜。 秦桧张口结舌,难以对答,就向何铸透露底蕴说:“此上意也!” 何铸仍不退让,说:“铸岂区区为一岳飞者,强敌未灭,无故戮一大将,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长计。” 秦桧理屈词穷,遂上奏宋高宗,改命万俟卨为御史中丞,任制勘院的主审官。 罗织定案 万俟卨是个十分狠毒的小人。他过去担任湖北转运判官和提点刑狱时,为岳飞所鄙视,便一直怀恨在心。后来趁入觐时,投靠秦桧,在赵构面前对岳飞大肆谮毁,从此就留在朝廷,宦运亨通。他接办岳飞狱案,正好乘机挟私报仇。 万俟卨上任伊始,便会同周三畏审讯。他将王俊的诬告状等摆在岳飞面前,喝问道:“国家有何亏负,汝三人却要反背?” 岳飞回答说:“对天盟誓,吾无负于国家。汝等既掌正法,且不可损陷忠臣。吾到冥府,与汝等面对不休。” 万俟卨冷笑说:“相公既不反,记得游天竺日,壁上留题曰,‘寒门何载富贵’乎?” 众人随声附和说:“既出此题,岂不是要反也!” 岳飞见他们恣意诬陷,无可理诉,不由长叹一声,悲愤地说:“吾方知既落秦桧国贼之手,使吾为国忠心,一旦都休!” 他合上双眼,任凭狱卒百般拷掠,始终沉默不语,也决不呻吟呼喊。岳飞虽然自幼受尽贫困生活的煎熬,却从未品尝过囹圄的苦痛。在他生命垂尽的两个半月中,各种各色的惨酷刑罚,实际上是给岳飞上人生的最后一课。 万俟卨的惟一目标,就是强迫岳飞自诬;岳飞也以倔强的性格,顽韧的意志,进行不屈不挠的抗争,他决不自诬。最后,岳飞拒进饮食,惟求速死,这也是他仅剩的反抗手段。于是秦桧和万俟卨便将与案情毫无牵连的岳雷,也以“入侍看觑”为名,而投入囹圄。这个其实尚未成人的青年,在狱中陪伴父亲,度过了人生最悲惨的时日。 有个名叫隗顺的狱卒,非常同情岳飞,尽心竭力地给予他可能的关照和护理。还有一个狱子,颇通君主专制的哲理。有—天,他忽然说:“我平生以岳飞为忠臣,故伏侍甚谨,不敢少慢,今乃逆臣耳!” 岳飞请问其故,狱子说:“君臣不可疑,疑则为乱,故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反。若臣疑于君而不反,复为君疑而诛之;若君疑于臣而不诛,则复疑于君而必反。君今疑臣矣,故送下棘寺,岂有复出之理!死固无疑矣。少保若不死,出狱,则复疑于君,安得不反!反既明甚,此所以为逆臣也。” 岳飞入狱后,当然不可能再对宋高宗有何幻想,但狱子的高论说得如此透彻,也使他悲慨万端。岳飞仰望苍天,长久不发一言,最后,他提笔在狱案上写了八个大字: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万俟卨竭尽全力,对岳飞深文周纳;周三畏则畏首畏尾,对万俟卨唯唯诺诺。最后,万俟卨命大理评事元龟年所定的岳飞罪名,主要有三条: 第一,岳飞和岳云分别写“谘目”给王贵和张宪,策动他们谋反,其中岳飞的“谘目”由幕僚于鹏和孙革执笔; 第二,淮西之役,“拥重兵”而“逗留不进”,“坐观胜负”; 第三,岳飞得知张俊和韩世忠等军战败后,曾说“官家又不修德”。又岳飞曾说:“我三十二岁上建节,自古少有。”此语被引申和篡改为“自言与太祖俱以三十岁为节度使”。这两句话被定为“指斥乘舆”的弥天大罪。 第一条罪状的物证全属子虚乌有,被说成是王贵和张宪“当时焚烧了当”。第二条罪状是在岳飞辩驳“甚明”,行师“往来月日”可考,“竟不能紊”的情况下,强行诬陷定案。第三条本是口说无凭,而董先被迫赴大理寺作旁证,又说岳飞无“比并”太祖的“语言”。
士庶辩冤 岳飞入狱的消息传开后,朝野震惊。 一些端人正士不顾宋高宗和秦桧的专制淫威,纷纷设法营救岳飞。 齐安郡王赵士(左亻右褭,此字音niǎo)在绍兴九年朝拜八陵,曾由岳飞带兵协助。他对岳飞尽忠国事,印象极深。他身为宋高宗的“皇叔”,又是当时宋朝宗室中德高望重的一位。 赵士(亻褭)对宋高宗说:“中原未靖,祸及忠义,是忘二圣,不欲复中原也。臣以百口保飞无他。” 文士智浃、布衣刘允升、南剑州(治剑浦,今福建南平市)布衣范澄之等,也分别上书言事。范澄之在上书中尖锐指出,“宰辅之臣媚虏急和”,“胡虏未灭,飞之力尚能戡定”,“是岂可令将帅相屠,自为逆贼报仇哉”!他还引用南北朝时宋文帝杀名将檀道济,自毁长城的鉴戒,恳切希望宋高宗回心转意。他强调说:“臣之与飞,素无半面之雅,亦未尝漫刺其门,而受一饭之德,独为陛下重惜朝廷之体耳。” 参加审讯或诏狱结案的大理寺左断刑少卿薛仁辅,与大理寺丞何彦猷、李若樸(李若虚弟),也力排众议,企图保全岳飞的性命。 韩世忠也已在十月份罢免枢密使,任醴泉观使的闲职。他“杜门谢客,绝口不言兵”,以躲避秦桧的迫害。但是,为了岳飞的深冤,他仍鼓起勇气,前去质问秦桧。 秦桧冷冰冰地回答:“飞子雲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宋代汉语中的“莫须有”今日一般译为岂不须有。) 韩世忠“艴然变色”,愤愤不平地说:“相公!‘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冤狱碧血 自张宪被捕之日始,岳飞的冤狱拖延了约三个余月,万俟卨最后也忧心忡忡,“惧无辞以竟其狱”。 眼看已到岁末,秦桧再也等待不及了。 腊月廿九日,万俟卨等通过秦桧,匆匆上报一个奏状,提出将岳飞处斩刑,张宪处绞刑,岳云处徒刑,说“今奉圣旨根勘,合取旨裁断”。 宋高宗当即下旨:“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并依军法施行,令杨沂中监斩,仍多差兵将防护。”万俟卨和秦桧未判岳云死刑,而赵构更为决绝。 整份判决的行遣省箚在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十二有明确记载。读者可以在新浪爱问的共享资料中找出阅读核对。 当日,狱官令岳飞沐浴,将他拉胁而死。按照规定,岳飞的尸体应当草草地埋葬在大理寺的墙角下。好心的狱卒隗顺含悲忍痛,冒险背负岳飞的尸身,就近走出临安城西北的钱塘门,偷偷埋葬于九曲丛祠附近北山山麓的平地上,坟前种两棵橘树,以作标记,诡称“贾宜人坟”。宜人是宋时官员“外命妇”的一种名号。岳飞随身尚有一个玉环,也许是李娃的纪念品吧!妻子至死不渝的深情,陪伴岳飞长眠地下。岳飞死年三十九岁。 张宪和岳云被绑赴临安城的闹市,不仅杨沂中当场监斩,连张俊也按捺不住狂喜,亲临刑场。临安各城门都以重兵把守,禁卫森严,以防民众闹事。岳云死年二十三岁。两个献身抗金战场,出入枪林箭雨的猛士,终于牺牲在宋朝投降派的屠刀之下。 岳飞和张宪的家属被流放到岭南和福建,赵构亲自下旨规定,“多差得力人兵,防送前去,不得一并上路”,他们的“家业籍没入官”。然而在漫长的流放途中,却不断有素不相识的人,含泪向岳飞和张宪的家属慰问致哀。
蔓引株连 岳飞父子和张宪三人的遇害,只是这次冤狱的高潮,而不是终结。 赵构、秦桧和张俊对威震南北的原岳家军极不放心。 鄂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王贵过去一直是岳飞的亲信和副手,他对待冤狱,也只是违心地勉强敷衍。事实上,秦桧和张俊炮制的假案,亦已牵连到王贵,说岳飞父子的“谘目”,是寄给王贵和张宪两人的。王贵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主动“抗章而自列”,“引疾以为辞”。宋廷顺水推舟,授予他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的虚衔,添差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的闲职。 张俊举荐其宠儿田师中接替王贵,意在吞并原岳家军,得到宋高宗的批准。田师中这个驽将当鄂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很少有人服气,连附会冤狱的傅选也不例外。田师中上任后,特别调来“蜀兵数千人自随,以为弹压”他采取阴谋手段,拉拢一些武将,更打击和排斥一些武将,将很多反对者以“老病”为由,“皆授添差离军。” 牛皋反对朝廷降金,经常发牢骚,竟被田师中毒死。牛皋临死时,对亲人说:“皋年六十一,官至侍从,幸不啻足。所恨南北通和,不以马革裹尸,顾死牖下耳!” 岳飞的爱将徐庆从此默默无闻,无疑也是受到排挤,抑郁而终。 鄂州大军还进行缩编,由十万人以上减至七万人以下,或者仅剩四五万人。田师中贪饕无厌,将原张俊军的一套腐败作风,也带到鄂州军中,使鄂州驻扎御前诸军素质退化,其军纪和战斗力“非复”岳飞统兵时的“规摹”。 在赵构和秦桧看来,岳飞的部将还算是粗人,对岳飞的幕僚尤须严惩不贷。 直接卷入冤案的于鹏和孙革,还有给岳飞通风报信的进奏官王处仁和武将蒋世雄,分别受到革职,流放岭南和“编管”的惩处。文士智浃和张宪门僧泽一分别“决臀杖”和“决脊杖”。泽一“刺面”,发配“三千里外州军”的厢军牢城营中“收管”,充当最低等的“小分”兵。智浃本是上书为岳飞辨诬,结果被反诬为受岳云贿赂,捎信给张宪。他流放到袁州后,因不堪凌虐而死。 此外,朱芾、李若虚、高颖、王良存、夏珙、党尚友、张节夫等十三名幕僚,都被贬逐流放。朱芾的贬官责词中指责他“诡随”和“阿谀”岳飞,“坐阅贯盈之恶”。李若虚的贬官责词中,更肆意谩骂,“以尔凡陋,本无他能,每恣轻儇,殊乏素行”,“甘奴隶之鄙态”,“卒陷鸣枭之恶”。归根结蒂,无非是李若虚支持岳飞抗金之“素行”,才引起投降派的切齿痛恨。 李若虚和朱芾被贬责后,“不自循省”,“窃议时政”,“唱为浮言”,又被加重处分。高颖辗转归宋,一意抗敌,不料爱国有罪,竟被流放岭南“编管”。李若虚和高颖都饮恨死于贬所。 惟有岳飞的前参谋官,圆滑世故的薛弼,因与秦桧、万俟卨曾有交往,未受株连。然而他的内心深处,仍是同情故帅的,故对岳飞和同僚并无落井下石的行为。 岳飞的“亲校”王敏求、胜捷军副将杨浩、部将邢舜举等,也都受到“除名”、“编管”或其他处罚。至于其他的受迫害者,在史籍上已难于有完整的统计。 齐安郡王赵士(亻褭)受御史中丞万俟卨等人的弹劾,说他“身为近属”,“交结将帅”,被革职并逐出临安府,“令建州居住”,施行软禁。 薛仁辅由宋高宗亲自下诏,说他“持心不平,用法反覆”。右谏议大夫罗汝楫上奏弹击何彦猷和李若樸,说当大理寺官“聚断”岳飞狱案时,两人“喧然力争,以众议为非,务于从轻”。何铸则由万俟卨、罗汝楫和殿中侍御史、兼权侍御史江邈交章弹奏,说他“日延过客,密议朝政,以欲缓岳飞之死”’“使亲旧腾播”,“谓议狱不合”。他们都因此先后罢官。 上书营救岳飞的刘允升,被关进大理寺狱,惨遭杀害。另一个范澄之则在流放地含悲辞世。 前荆湖北路安抚使刘洪道也遭万俟卨的攻讦,说他献媚于岳飞,听到岳飞罢宣抚使的消息,便大惊失色,“顿足抵掌,倡为浮言,簧鼓将士,几至变生”。刘洪道因此被流放到广南的柳州(治马平,今广西柳州市)“安置”,“终身不复”。 另一个反对和议的官员张戒,因一度去鄂州投靠岳飞,也受“勒停”阶官的处分。⒃宦官黄彦节“犯颜而出”,赞助岳飞,宋高宗以他受岳飞资助钱财等罪名,“除名”,“枷项”送广南容州(治普宁,今广西容县)“编管”。 直到岳飞身后十五年,江州知州范漴因他任鄂州知州时,“谄事岳飞”,也被罢官。 更有甚者,因为憎恨一个“岳”字,居然接受前岳飞幕僚姚岳的荒谬而无耻的建议,宋廷下令,将岳州改名纯州,其节镇名岳阳军又改为华容军。这在宋朝是史无前例的。 在秦桧第二次任相当权的十八年间,冤狱之多,不可胜计,而岳飞冤狱的诛戮之惨,株连之广,却是绝无仅有的。秦桧嗜杀成癖,却仍受到赵构的约束。赵构在不少冤狱中,愿意遵守宋太祖 “不杀大臣及言事者” 的誓约,乐意于扮演一个宽宏大量的角色。他惟独在岳飞的冤狱中,却凶相毕露,并无任何伪装。 走狗下场 张俊 排挤了韩世忠,陷害了岳飞。媚事秦长脚的张俊自以为可以长保富贵执掌军权了。然而不出一年,到绍兴十二年的十一月初五日便被秦桧设计弹劾也丢掉了枢密使,赋闲废置了。不过张俊仍可以充任醴泉观使,又受封清河郡王,还得到了原来的三节度使的荣衔。(具体参见《三朝北盟会编》卷207和《宋史•张俊传》) 笔者浅论:张俊算光荣离休,韩世忠亦然。南宋初期声名权势最著的三大将虽先后被秦桧计算,但只有岳飞被杀,虽有人说岳飞被杀,是秦桧而不是赵构的责任。这样的论断,谁又能相信呢?与岳霖年纪相当的朱熹在《朱子语类》卷131也说:“张与韩较与高宗密,故二人得全;岳飞较疏,高宗又忌之,遂为秦所诛。”情形难道不是非常明显吗? 万俟卨
万俟卨是秦桧得力的走狗,岳飞一案后,又帮秦桧大事株连,陷害赵士(亻褭)等人。随后又帮秦桧铲除了秦曾经的走狗范同。1142年还做到了参知政事的高位,又弹劾主战的张浚。然而,终究不免被秦桧遗弃,罢官免职。秦桧死后,虽一度复职,又主投降。终究不免为千古所唾骂。 秦桧
秦长脚倒不是谁的走狗(是不是女真人的走狗尚不确定),但也成了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人物之一,哦,当然是反面的。宋朝以后的人们甚至再不把“桧”字作为名字用字,历史长河中大奸巨恶虽众,能有此成就的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人吧,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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