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随州之——天王本生

傍晚，营火簇簇，帅帐传出阵阵高声。中军统制王贵手中拿着一份奏报正大声说道：“张宪来报分明有求援之意，若非危急，以他二人定不至于此，想来随州难破。还是由我领人前往会合，以助他一臂之力。”未待岳飞开口，从旁姚政忙拦道：“此事不妥！张统制不在，王统制再去，谁来制军。此事不劳承宣费神，我去可已。”

　　岳飞略一沉吟，缓缓道：“张徐二人，非不能破城，只是拖下去有误军机，因而宜速往援。我这里还需王贵差遣，姚政若往，料能成功。”眼见此事定下，姚政面露喜色，起身抱拳道：“如此我连夜起身，定成功而还。”说着伸着要接岳飞的令箭。

   “慢！”一声喝喊将姚政的手止住。众人寻声，正是牛皋。“岳承宣好偏心，此等立功之事如何只派宿将，而不用俺老牛？”姚政将话挡下，笑道：“牛统制多虑了，何来偏心，只是军情紧急，宜在速战。你于此处随攻襄阳，一样立功，莫要与我相争。”

　　闻听此言，牛皋冷笑道：“听你此言，是说我当不得此任，打不下随州，误了军机喽？”姚政知自己言中有失，连连摆手道：“决无此意，莫要误会。”牛皋不管他辩解，向岳飞拱手道：“若真无私心，此事当让我前往。只需予我三日之粮，定破随州，不敢贻误军机。”

    岳飞未语，王贵却先面有怒色。“牛统制戏言了，此事要紧，不得有些许差错。况且我等久随承宣，自晓其中利害，几时方有将军啊！？”

    见他小视，牛皋面现赤色，回敬道：“我虽粗鄙，但于军事不敢儿戏，若违所命，自有军法处罚，无需王将军提醒。”转又向岳飞下拜：“此令务必予我，若不成功，先斩我头，牛皋拜求了……”

    岳飞环视众人，正色道：“军务重事，岂可使气！同为国家，何分彼此。不过…………，难得牛统制有此气魄！”说着以手相搀，抚其背道：“我军气势正盛，众将争功难免。有所激言切勿介怀，不可自生嫌隙。”

   “牛皋不敢！如此说承宣应允了？”

   “嗯……，岳某素喜英雄，此事便成你之美！待捷报来时，我为你向朝廷请功！”略一停顿又补充道：“不过，只依你言，予你三日之粮，若粮尽城不破，尔自当军令！”说话间用手中令箭指向牛皋。

    牛皋显得有些激动，轻轻接过令箭。半晌一语：“多谢成全！”

既然岳飞决定下来，众将也不便再讲，纷纷告辞，牛皋自去准备军马出发。

帐中只剩下岳飞一人，他背手踱了几步，思量着下一步的事情。忽有一人自外进来。“我来晚了，你是如何处置的？”来者正是置制使司干办公事朱梦说。

岳飞停下步子，“哦”了一声。“你来了，我已使牛皋前往了。”朱梦说也未感意外，拍拍身上的尘土，坐下道：“时才探子来报，襄阳北门有小股敌军出城，未张旗号，尚不知详情，我己差人再探了。”

“有这等事？”岳飞转身坐在朱梦说旁边，问道：“那依你看，此是何意呢？”

“呵呵，依我看此是好兆！”

“愿闻其详！”

朱梦说微露笑意，“李成其人，色厉胆薄，外强而中干，非是勇者。想必荆超之事，已震其胆！这襄阳城嘛……我看他弃而遁亦有可能。莫非故布疑阵，分批遁走。”

听他一说，岳飞精神为之一震。“若得如此，再好不过。我此来不为多加杀戮，全城为上。襄汉凋敝，十不存一。李成真能如此，也算做了件积德之事，为襄阳留了几成元气。”

“是真是假，明日便见分晓。既如此那我只吩咐严守营寨，多派探马，以静制动。若果如所料，明日便疾动大军，夺下襄阳。”朱梦说道。

“就依你言！”

“如此，我这就去办！”

“且慢！肖隐留步！”

未等出门，岳飞将他叫住。朱梦说停身，转头问道：“还有何吩咐？”岳飞面容一变，柔声道：“此处有朝廷付我诏书一封，请你一观。”

“这……？”

“不防事，是关于你的，但看无防！”

朱梦说疑惑的接过诏书，展开观看。才看两三行，脸上表情便已凝住，抬头看看岳飞似乎不信！

“他——要你逐我走？！”

紧接着又连连叹道：“来得好快，来得好快呀”

“恐你前日奏书，有违圣意，陛下嘱我遣你暂回泰州任职！”

良久，朱梦说才将诏书轻轻合上，叹道：“好吧，既如此，待此战过后，我再上路，可否？”说话间有些哽咽。

“……嗯……”岳飞点了点，没有说旁的。

“岳云求见……”

帐外忽有人高声求见，岳飞敛容归坐。朱梦说撩开帐帘，“贤侄快进来吧。”

岳飞肃然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做甚？”

　　“孩儿时才见牛皋收拾军马，不知可是要往随州？”

　　“嗯，张宪求援，故差他前往。”

　　“如此，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来了，但讲无防。”

　　“儿是想，牛皋新附，差他前往，恐诸将不服。再者张统制那里，会如何思量呢！”

　　岳飞面无表情地听他讲完，也没苛责，说道：“张宪颇识大体，徐庆性烈，然未曾有失，料无事端。牛皋英雄，必不负我，我儿多虑了。”

　　岳云觉得无趣，又看朱梦说在，便下拜告辞。

　　“是儿多嘴了，父亲早些休息吧。”说罢苦着脸转身要走，背后却传来岳飞的问话.

　　“是你想去随州吧？……”

　　被说中心事，岳云脸上一红，转身跪下，“不敢欺瞒父亲大人，请让我去吧。”

　　“才回来几天，是不是在我身边觉得拘束了？待破了襄阳，再回张宪军中不迟。”

　　闻此言，岳云嘿嘿一笑。“有父亲坐镇，料那李成定然连夜逃走，取襄阳还用孩儿何用呀。”说着给了岳飞一个天真的笑脸。

　　“休得胡言！”岳飞故做怒颜。

　　岳云见父亲斥责，忙换了颜色，严肃起来。“父亲过江之时，誓必成功。孩儿心中自是不敢稍有懈怠，随州之役，贵在速战。儿职为戎士，义则父子，更应当于彼处效犬马。”

　　“你看你看，我这儿子是越来越不好管教了！”岳飞用手点指着岳云，朝朱梦说叹道。

　　“呵呵，鹏举莫要责备，我已留意多日，令郎慷慨，必成伟器。你父子一体，难为孩子心中总想着你，就成全了他的孝心吧。”

　　岳飞作无奈状摇摇头，“好吧好吧，既然你也这么说，那就由他去吧，省得在我身边不自在。”

　　岳云喜形于色，忙给朱梦说施了个礼，“多谢世伯成全，多谢父亲！”

　　“莫要忘形，出兵以来，你尺寸之功未有，倘随州少有微劳，也不算你尽食闲饭。”岳飞嘱咐道。

　　“还有，转告张、徐二人，好生看待牛皋，勿需戮力尽心，翊其成功。一体同气，以慰归正之意。”

　　岳云诺诺称是，告退出帐。朱梦说要去安排军务，也跟了出来。抢步拉住岳云，嘱咐说：“居家父子，军事无亲。贤侄材具无量，需自努力。”

　　岳云点头相谢，“仅记教诲，不敢忘却。岳云告辞了。”说罢自去骑快马抄近路奔往随州。

　岳飞回到帅案后，心中思虑甚多，想起岳云时才提到自己过江之誓，一时感概，追怀古人，遂提起笔写了几句诗，内有“中流扣桨盟毒誓，义率豪杰力挽天”之语。

　　出神间却不知何时朱梦说传喻回来。他背手端详着岳飞的字，赞道：“好啊！吾枕戈待旦,志枭逆虏,常恐祖生先吾著鞭。呵呵”

　　他的声音让岳飞回过神来，抬头看看，示意他坐下。

　　“何事出神啊？”

　　岳飞笑而未答，将那写字的纸轻轻合上，和颜道：“岳某奉旨来此，王事在身，不敢稍有怠慢。前日郢州小胜，稍慰圣心，襄汉之事，措划久矣，吾常恐有失，肖隐以为如何啊？”

　　朱梦说闻言先是略显迟疑，转而面含微笑，答道：“我以为鹏举所思非在襄汉，而在河洛！”

　　“哦!?”岳飞作吃惊之态。

　　“先取襄阳与随州，然后经光化下唐、郑，顺势夺信阳，此几处皆为我有，则可积粮养士，他日朝廷大举，便直下许昌，一日可抵东京。彼时登高一呼，中原豪杰必有应者。尽驱丑虏，还京旧都，中兴伟业，千载一时，鹏举思者，莫不为此么？”

　　岳飞听罢，抚掌而笑。

　　“知心无过朱肖隐！只是人情易老，时机易逝，吾心之急，有若飞矢，恨不一日而清河洛。”

　　“哈哈，朝廷大计，岂皆由你！”朱梦说起身来至岳飞近前，“不过若得克复神京，恢复故国，却舍你岳鹏举而任何人？”

　　说到此时，忽又思及己身处境，不由伤感。“哎，至于我等闲置之身，只可饱食足饮，善养贱躯，以待观你再造之功了。”

　　岳飞知他心境不好，起身抚他肩头，劝道：“大丈夫来日方长，志不可颓也。”

　　朱梦说强忍悲情，走至帐口。一阵轻风吹面，微感舒意，回头故意朝岳飞打趣道：“记得东京王掌柜的梅花包子甚是美味，真想再去尝尝。”

　　岳飞也阔步至帐门，看着营盘中的点点灯火，辕门上的气风灯被吹的轻轻晃动，那写有岳字的灯笼左摇右摆，荧照夜空。

　　坚毅的下巴动了几动，吐出几字：“倘有彼日，岳飞一定请客！”

天亮了，随州守军发现城西又多了一座宋军的营寨。有人给王嵩报了信，他上城查看时，攻城的队伍已然列队整齐了。

　　牛皋带着五骑先是远远绕城一周，回来要和张徐二人会合时，看到城头有军卒簇拥一人站立。定睛看时正是王嵩，于是索性驰至城下，高声呼唤：“城上莫不是王太爷么？可识得故人？”

　　王嵩早见他多时，听他呼问，啐道：“呸，哪个识得你这故人？背主之奴，何颜相见！”

　　牛皋听了也不气，将马兜了个圈，说道：“王太爷言重了，我原只佩服李伯友武艺了得，只道他是好汉，不想这厮竟认贼作父。当年聚众卫土，我本为保一乡平安，想来甚悔听其诡言，乃致失身，今幸归正，蒙皇上恩典，为朝廷来此，何言背主？。”

　　“朝秦暮楚，反复小人！休再多言，既然做了残宋鹰犬，来厮杀便是！”王嵩怒骂。

　　“我昨夜自襄阳处来，岳承宣已然破城，李成遭擒，如今随州已为孤城，你不早降，只有死路。我念及故交，特来相告。”牛皋有意诓他，所以说话时很是认真。

　　王嵩听了虽然心虚，但哪能示弱。骂道：“贼子少来胡言，要战便战，王嵩绝不投降。”

　　牛皋不禁摇头,“不想你倒有此胆气，只可惜跟错了主子！唉……”说话间拨马要回去。

　　正在牛皋转身之时，王嵩朝左右使个眼色，一名弓手早将弓拉满待机多时，见有所命，立即放箭，直朝牛皋后脑。

　　远处张宪等人看得清楚，暗叫不好，再要提醒却来不及。哪知待那箭将近，牛皋猛地回身，一把将那飞矢接住。哈哈一笑，回头朝城上喊道：“王知州不必相送，忘了俺老牛是弓手出身了么，呵呵。”

　　说罢打马疾驰而回，脚下却暗暗将弓蹬圆，刚出几步，猛然回马，仰身抬腿张弓，将那箭矢射还。王嵩未曾防备，大叫不妙，慌乱间拉过旁边一名小卒挡在身前，那箭正中士兵面门，颓然倒地。惊吓之余王嵩破口大骂。

　　牛皋也不还口，回至阵中，与张徐汇合。见他谈笑间脱险，众将不禁暗暗配服他的武艺。

　　三骑并列，商议取城。徐庆以鞭指城道：“此城甚坚，前日我于南城猛攻，死伤六百余人，未能得手。今日若再不克恐怕军心动摇。牛统治所部新来，锐气正盛，有烦充作先锋。”

　　“不妥”，张宪抢着说道。“牛统制远来辛苦，到此便是为我壮势了，今日只压阵便好，看我取城。”

　　“罢了罢了，循礼好意，老牛心领了。我为国事至此，岂可坐视，二位辛苦数日，今天还是看俺的吧。”说话间牛皋将手中马鞭一扬，身后阵中军卒齐唰唰立正，高呼一声，刀矛端起。

　　“慢来慢来，伯远少停，且听我一言。”张宪将他止住，说道：“岳承宣昨日差人来告，要我二人助你成功，既然执意如此，今日我二人听你吩咐便是。你所部不多，有我等配合胜算大些。”

　　牛皋闻言嘿嘿一笑，“军情紧急，俺也不再客气，如此就烦祝康率部于南城佯攻，我与循礼正面攻打，今日誓破此城。”

　　徐庆一抱拳，也不多说，招乎一声率部去了。

牛皋回身高声喊话，鼓舞士气。

　　“尔等都给我听仔细了，攥紧了手里的家伙，要么打进城去，要么躺在城外，哪个敢退后一步，休怪俺不讲兄弟情意。生死今日事，皆做好儿男，诸位努力！”牛皋讲得既短又威，声音很响亮。

　　随着他的招唤，上千宋军齐声呼喝，刀矛齐举，声震数里。

　　余声未绝，张宪军中鼓吏将战鼓咚咚敲响，鼓声较缓，很有节奏。宋军随着鼓点迈步向前，第一梯队八名旗头率先出阵，身后五六百名士卒抬梯持盾，小跑向前。

　　这时鼓声突然增快，敲得人心神振奋。牛皋挂鞭拔剑，指天高吼：“攻破随州，就在今日……”

　　冲锋的宋兵又是一阵高喊，在喊声中加快脚步，飞速扑向随州城墙。

　　恭候多时的王嵩，见这阵势，忙下令弓手备战，眨前之间便入射程。一阵梆子响过，随州城上乱箭齐发，势如飞蝗。

　　指挥的牛皋大声传令：“变成乌龟！”

　　士卒闻声将盾撑起，护住头顶，箭射在皮盾上咚咚作响。宋军顶着箭雨开始登梯上城，王嵩岂甘失败，指挥手下泼油，放火烧梯，不少宋军身上被油浇中，全身起火，坠梯而下，就地翻滚，惨不堪言。

　　未及一刻，第一队攻城士卒伤亡大半。为不使守军稍有休息，牛皋让传令官摇旗传令，第二队士兵呼啸而上，喊杀声盖过战鼓声。

　　王嵩得到急报，南门原来只呐喊的宋军也突然发起了攻势。他预感到不妙，这里吃紧，那边又真假难辨，一时心乱不已。忙下严令让南门守军拒敌，严防死守。一面令人叫东、北二门各留二百人，其余士卒全到西门增援。

　　渐渐城内的油用光了，第二队攻城宋军损失也将近半数，牛皋再次示意传令官挥旗出击。第三队士兵势气仍然高涨，人人争先，一声大吼，踏着战友的尸身奋勇向前。

　　第三队人马冲上去后，牛皋身后只剩二百余人了。可他丝毫未有惧色，将马向前提了二十几步，传令官打马紧紧跟随。由于离城太近，为免伤了主将，二十名亲卒跑上去，各举盾牌横着挡在前面。

　　旁边阵中的张宪看到此景心中不忍，想那些攻城士卒尽是随牛皋多年的子弟，才归正不久便遇此苦战，伤亡过重。再见牛皋身后己无兵可用，他将全部班底投入此战，可见其心之坚，自己再难坐视。于是唤过部将李山，嘱咐道：“牛皋不虑私计，舍身忘死。彼部激战如此，我等岂可闲置？”

　　李山听了心中有数，点头道：“不必多言，我已明了！”

　牛皋全心督战，忽听背后乱步之声，回头看时，李山率所部八百余名壮士己然补充到他的队伍当中。他不由朝张宪那边望了望，点头示意。张宪大声喝令换上新的鼓吏，将鼓声敲地更响。

　　眼见城上大木巨石狂下不止，宋军血肉横飞，云梯接连倒下又竖起，却始终攻不上去。偶有几名强壮的刚上城头，随即便淹没在敌军之中，全不济事。

　　张宪看得心急，正此间，有人来至他面前请战。只五十几名少年军卒，尽皆精壮，为首的一人身着细甲，头罩铁盔。脸上只露双眼，目光精铄。

　　“如此下去我军伤亡过巨，请张统制速派我等助战。”

　　只听声音，张宪便己识得是谁。脱口欲言，忽又止住，皱了皱眉。阻道：“此刻危险，你去不妥！”

　　“若非危险，我来此作甚？莫非您还信不过我？”

　　“不是如此！”张宪摆手道，“你的武艺我心中自是有数，只是此战惨烈，你方归一日，倘有闪失，我于令尊那里不好交待！”

　　“如此说，统制莫怪在下不尊将令了！待打破此城，便是交待！”声音中透出不满之意。说完未待张宪发话，五十余人一拥而上，加入战阵。

　　张宪只有心中着急，却又一时无奈。只见那群少年疾驰到城根下，分成几组，每组有四人撑开大盾护住头顶，其余的人解下身上缠的锁链，每条头上都安着一个铁爪。众人纷纷将铁链抡圆，抛上城上，待扯几下挂实了，便由几个人同时脚蹬身压，将其绷紧。

　　领头的少年带头手拉铁索，脚蹬城墙攀援而上，二十四人分从六条铁链上去。守城的敌军见了想用手搬开铁爪，却因为绷得太紧难以移动，于是改用刀砍斧砸。一条链子断了，马上又有一条抛上来，坠下去的人替换下面的人再上。

　　随州城上大块的砖石渐渐用完，拆掉民房运上来的远远不够，小块木石伤杀力太小，离得近了弓箭的作用也不大了。王嵩急中生智，叫人架几数十口大锅，在城上煮起开水，看宋军将近垛口，一声令下，沸腾的开水倾泻而下，惨叫咒骂之声响成一片。开水虽不致死，被烫到却也是钻心的疼痛，丧失了战力。

　　牛皋见情势破口大骂，眼见跟随自己的兄弟死伤无数，心疼不止。一阵乱箭射来，前面两名持盾的士卒腿上中箭倒地，开了缺口。几颗流矢自身旁飞过，牛皋扭头想叫传令官下令继续攻城，却发现传令官脑上中箭己然死于马下。他腑身去捡令旗，一只手却先他拾起，抬头看时却是张宪。

　　“请牛统制下令！”张宪神情庄重，声音响亮。

　　牛皋朝他胸口的捶了一拳，“有你的！”待要传令时，忽然注意到城下铁索上有一少年，攀援向上，迅捷无比。一块大石落下，他双脚踹墙，身子腾起跃到另一条链子上，继续向上。猿臂勾舒，矫健异常。

　　“那小子是你的人？”牛皋招乎张宪。

　　张宪手搭凉棚望了一眼，略带恨恨的语气道：“那是岳云，你不识得？”

　　“啊！！？”

　　牛皋一听惊得大叫。“这如何使得，倘有闪失，我等如何交待？”

　　“他执意如此，我拦他不住。岳承宣早有明令，让我一视同人，不可袒护于他。”

　　“唉……”牛皋一声深叹，也不再说话。将头盔取下扔在地上，双手解开腋下的束甲带。脱掉盔甲后，他从旁边军卒手中夺过一面盾牌，将弯刀别在腰间，打马便向前冲去。

　　一名亲卒见势不好，不顾一切扑上前去，拉住缰绳，叫喊道：“不可啊，将军保重！”

　　“保你妈！……”牛皋一脚将小卒踢开，直奔城下。

　　张宪手中令旗翻飞，发出全军出击的命令，一时间宋军人人争先，呼喝动地。

牛皋的大青马驰至城下尤未提缰，他双脚用力，借势从马上一跃而起，扑到一架云梯上面。将钢刀衔在口中，左手持盾，右手扶梯，同战士们一同向前。

　　岳云频遇险情，亏得有盔甲护体未有重创。他接连摔下去两次，随即起身再上，毫不恢心。大批的宋军随后冲来，张宪命亲随数十人手持草捆，内中细柴为心，外缚湿草，点燃后朝城上抛。

　　守敌浓烟塞目，不能辩人。岳云趁机抢到垛口，抓住一名敌军的胳膊，借力跃上城头，脚才落地便将那敌兵抡起抛到城下。

　　见有人上来，数十名敌兵各抡刀剑围攻上来。岳云在垛口上一声大吼，跳入敌群。王嵩于烟中乱叫，指挥不灵。岳云识得是他，打倒两人向他杀来。王嵩大骇，高喝道：“杀了他，杀了他……”

　　敌人众多，岳云招架了几下，抬脚踢翻一口大铁锅，开水飞溅，伪齐军卒呼号不止，王嵩的脸也被水烫到，几名待从将他架走，逃往城内。

　　一名敌将见少年骁勇，举槊打来，岳云闪身躲过，顺势用枪将槊压住，转身左膝跪下，枣木槊竿应声而断。那敌将一惊间，铁槌枪已然砸下，啪地一声头颅被击得粉碎。

　　牛皋迈步刚登上城头，迎面一片血水飞来，脑浆和血污弄了满脸。牛皋骂了一句，却看见是岳云打死敌将。他抡起钢刀也加入了战团。

　　宋军渐渐上来，城头上展开肉博。岳云越战越勇，全身尽赤。他见有几个敌军在旁边要推倒一架云梯，遂舞枪击杀。一个军卒扑上来将岳云双腿抱住，余众趁机进攻。岳云摆脱不掉，左手枪心上势下直透其背，将那小卒钉在地上，右手枪格挡兵器。空隙中一只长矛刺入岳云左胸，虽然有甲遮盖，可是力量甚猛，入肉三分。枪头撤出，鲜血喷涌。

　　岳云踢翻敌兵，捧枪刺透对方胸膛，大吼着用力将他向后推，数名敌军慌乱中竟被拥下城去。那敌兵被垛口挡住，却仍未死，岳云将枪抽回时，牛皋抢上抓住那人小腿，将其掀到城下。

　　牛皋张口问了一句，“不要紧吧！？”

　　岳云将枪插在地上，摘下铁兜鍪，抹了一把汗水，清瘦地脸上顿时红黑一片。他摇了下头，示意不要紧。

　　“当心！”迟愣间又一敌兵自后砍来，牛皋惊呼提醒。

　　岳云一个转身，将头盔扣在敌兵头上，那敌兵眼前一片黑暗，头又被按住，乱抓敌打。岳云抽出腰下短刀，哧地一声害断那人喉咙，将尸体推倒后，提枪又杀入敌群。

　　牛皋自幼混迹军中，斗殴杀人当不在少，眼见面前少年冷俊异常，辣手如是，心内亦不由升起一丝寒意。

　　回头时，一个瘦弱宋兵被一个彪悍伪军按在墙边，掐住脖子，眼看毙命。牛皋飞身一刀，将那伪军脑袋砍掉半个。小卒得救，咳了半天，见是牛皋，忙要下跪相谢。牛皋将手一摆，“你小子平时多吃点饭，长壮实点。”

　　小卒听了嘿嘿一笑，笑容未止，一只流矢飞来，正好从牛皋的发髻上穿过去。牛皋惊得身子一抖，坐在地上。小卒摸摸后脑，小声嘀咕道：“将军您也害怕呀！”

　　牛皋晃了晃头，骂道：“去你娘的！都是人生父母养，哪个不怕……”

　　岳云带头领人朝城南杀去，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引徐庆进来。张宪也率人杀人城内，混战持续了半个时辰才渐渐止住。

　　传令的军兵在城头寻着牛皋，禀道：“徐太尉已擒住贼首王嵩，张大尉请您到府衙叙话。”

　　“岳云如何？”

　　军兵一愣，回道：“公子无恙，只有小创，太尉莫要担心！”

　　“哦。”牛皋扶着墙慢慢起身，看看四下，尸横遍地，此时才觉得全身酸痛不止，摇晃着走下城去。

次日众将押送王嵩去襄阳，岳飞早已入城。李成果如所料不战遁走。相见之时众人互贺成功。

　　岳飞持卷在手，笑首对牛皋道：“你看，我己写就捷书，一会儿便差人报与朝庭。此番牛统制居功至伟呐。”

　　牛皋闻言不住摇头，“休再言功，愧刹人也。令郎英雄无敌，徐祝康生擒王嵩，牛皋无功可言矣！”

　　岳飞呵呵一笑，说道：“牛统制过谦了，犬子何足道，徐庆别有功报，岳某素不食言，你之功劳必不可没。”

　　牛皋叹道：“我自以存心国事，今见令郎，方有愧意。承宣为人，牛皋佩服！”说着抱拳一礼。

　　众将商议下一步进兵之事，良久方才散去。

　　傍晚，岳云前来问安。岳飞看到儿子有伤在身，也不免心疼。轻抚着伤口，柔声问道：“疼吗？”

　　岳云摇摇头，“不妨事，父亲不必担心！”

　　父子谈了几句，岳飞拿出一份新拟的奏折让岳云看。“牛皋推你先登之功，再三要我一定为你请功，你意如何呀，哈哈。”

　　岳云望着父亲的眼晴，微一思量，笑道：“为将者，若拒谏，则英雄散；策不从，谋士叛；善恶同，则功臣倦！父亲之心，何用儿言？”

　　岳飞听完，拉过岳云，轻抚爱子脸颊，露出少有柔情。“吾儿成人矣……”

　　忽又忆起什么，呵呵一笑。“我像你这么大时，都己经成亲了，呵呵，看来为父也要考虑为我儿娶媳妇了.”

　　岳云脸一红，未待再言，朱梦说自外面进来。见二人亲近，停身问道：“没有打扰你父子密语吧，哈哈。”

　　岳云知趣地告辞退出。

　　看着岳云背影，朱梦说道：“此子不凡，大有可为，鹏举有福啊！”

　　岳飞一笑，“肖隐何事啊？”

　　“哦，我刚拟的催粮文书，请你签压。”

　　岳飞略一过目，将大印盖上，递还给他。

　　“军事顺利，看来不日襄汉可定，我离开的日子也不远矣！”

　　听他慨叹，岳飞抬头打趣道：“岳某何德，至令肖隐如此不舍？”

　　朱梦说听他所言，一脸苦笑。

　　“如今我朝上下相徇，外有强敌，内无良谋，深可虑也。”

　　“肖隐言过了～”岳飞适时止住了他的话。

　　朱梦说摇了摇头，“闲弃之人，牢骚之语罢了，莫要当真。”略停又说道：“朱某略识天象，鹏举愿听否？”

　　岳飞摆手岔开话题：“古人云：天象变见不足惧，直言不闻深可畏。肖隐直言遭劾，深可敬也。切莫介怀，少日岳某便向圣上陈明，举你再来便是，我这里可离不开你呀。”

　　二人少坐无语，朱梦说起身出帐，轻风吹舞大袖，夜空留下他的轻吟：“谁同长恨夜，共卧不眠身……”

附：关于随州之战的一点小认识

　　大家若写随州之事，不可忽略一个小细节，牛皋是领三日之粮出发的，而破城之日据王增瑜所说当在五月十八日，返回推算，加上两地距离，牛皋自岳飞处出发最迟当在十七日，而岳飞入襄阳是十七日白天，因此牛皋十六晚上出发更合理一些。到破随州城之间仅一天时间，再减去行军路程，时间相当紧张。因此不可能发生太多故事，所以也就不必过多强编情节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认识

　　我这篇小破文显得很不连贯，不过我一直认为适当留白，给人遐想空间，既可令读者自愉，又可回味多些。便如书法中的“飞白”之法，只是我运用的手法还差的太远，甚为惭愧，切勿见笑～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