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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反昭雪
岳顺元
宋孝宗有一个老师叫史浩，绍兴十四年（公元1143年）进士。为人正直，深谙历史，在关键时刻，出谋划策，使宋孝宗顺利当上了皇帝。史浩对宋孝宗说：“赵鼎、李光没有罪，岳飞冤枉已很久了，应该恢复他们的官爵，录用他们的子孙。”(1) 岳飞见过孩童时的宋孝宗。绍兴七年（公元1137年）六月，岳飞入觐，在资善堂见到十一岁的赵瑗，“英明雄伟”，非常高兴，退下后感叹说：“中兴基本，其在是乎。”岳飞还曾向宋高宗提议建储（立皇太子）。(2) 宋孝宗敬佩岳飞，深知岳飞的冤情，平反岳飞冤案迅速而果断，六月登基，七月就付诸实施。根据宋孝宗的圣旨，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七月十三日，朝廷发布平反文书，文书说：
三省同奉圣旨，故岳飞起自行伍，不逾数年，位至将相，而能事上以忠，御众有法，屡立功效，不自矜夸，余烈遗风，至今 不泯。去冬出戍，鄂渚之众师行不扰，动有纪律，道路之人归功于飞。飞虽坐事以殁，而太上皇帝念之不忘。今可仰承圣意，与 追复原官，以礼改葬，访求其后，特与录用。(3)
这是一个纲领性文件，有了这个文件，一系列的后续工作才能展开。 文件由中书舍人周必大起草。周必大，字子充，一字洪道，庐陵（今江西吉安）人，绍兴二十一年（公元1151年）进士，绍兴二十七年（公元1157年）中博学宏词科。事实上，此后全部有关于岳家的平反文件都出于周必大之手。 宋高宗是制造岳飞冤案的主要罪人之一，秦桧死后仍拒绝为岳飞平反，所谓“太上皇帝念之不忘”，完全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周必大可谓用心良苦。 追复岳飞原来官职的事好办理，但“以礼改葬”却遇到了困难。以礼改葬，要有遗体，可岳飞的遗体在哪里呢？ 不久，临安城出现了一则不同寻常的告示，人们争相观看，告示说：有能提供岳飞遗体线索者，官三班借职暨钱五百缗。（4）三班借职相当于武臣阶官承信郎（从九品）。五百缗相当于五百串铜钱。消息佷快传向四面八方，原来这是一则朝廷悬赏求购岳飞遗体的布告。 一个中年汉子含泪挤出人群，急忙回家，扑通跪在父亲灵位牌前，泣不成声。这个汉子便是前大理寺狱卒隗顺的儿子。当年岳飞被害后，隗顺趁夜深人静之时，背岳飞遗体翻过大理寺围墙，偷偷安葬于荒山野岭。隗顺临终前对儿子说： 异时朝廷求而不获，必悬官赏。汝告言，曰棺上一铅筒，有棘寺勒字，吾殡之符也。
隗顺儿子磕了几个头，一边抽泣，一边说：“告慰父亲大人，您盼望的一天终于来了，孩儿今天看到了朝廷昭雪岳公冤案的告示，您老人家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当天，隗顺儿子走进了临安府大堂。 临安城的钱塘门外，有一个九曲从祠，周围布满大大小小的坟墓，荒草连天。其中一个坟的墓碑上刻有“贾宜人之墓”字样（5），旁边两棵橘树，枝叶繁茂。 “大人，这就是岳公的坟茔！两棵橘树是小人先父种的”，隗顺儿子对前来察访的临安府官员说。（6） 选定了一个吉日，摆上牺牲香案，一番祭祀后，在礼部和临安府官员的监督下，士兵们挖开泥土，小心翼翼开棺，果真是岳飞的遗体，面色如生。先以上等棺木收敛，以待重新安葬。宋廷七月十三日颁发追复令，七月二十一日找到岳飞坟墓，前后九天时间。 “访求其后”的工作同时进行。这时，岳云夫人巩氏带领岳云、岳雷两房孩子已移居潭州（长沙），其中，岳云一房有三人：岳甫二十五岁，岳申二十二岁，女儿大娘二十四岁；岳雷一房有六人：岳经二十一岁，岳纬二十岁，岳纲十四岁，岳纪十二岁，女儿岳二娘二十三岁，女儿岳三娘十七岁。巩氏一行十人是绍兴三十二年四月初三日到潭州的，暂住在一个叫北里厢的地方。(7) 平反前的岳家分居三个地方，巩氏等居潭州，岳霖、岳震居漳州，李氏仍居惠州，由安娘照顾，岳霭不明。巩氏等人为何不回江州呢？因为江州已没有田产。又为何到潭州呢？巩氏等情况是潭州州官府据巩氏自陈向朝廷报告的，后朝廷又下文兵马司核实。假如巩氏等移居与军队没有关系，朝廷不可能行文令军队核实，一种可能的情况是，巩氏或温氏（岳雷夫人）的兄弟是部队的将官（8），且任职于潭州，知道岳家“放令逐便”的消息后，亲自或派人将他们接到潭州暂时居住。 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十月十六日，南宋朝廷发布《追复少保两镇告》，岳飞追复“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武昌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六百户。”(9) 二天后，即十月十八日，出台《故岳飞妻李氏特与复楚国夫人》文件，李氏复楚国夫人。文件赞扬李娃“柔洁以为质，俭勤而自修，处安乐不闻骄妒之愆，居患难不改幽闲之操。”并“锡以土田，为其汤沐；子孙并仕”，（10）作为对李氏，对岳家的补偿。 同日出台的文件还有： 《男云追复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岳云追复左武大夫、忠州防御防使称号。（11） 《岳云妻巩氏复恭人》：巩氏复恭人称号。文件说：“尔流离岭海，险阻备尝，上奉君姑，下抚幼稚，以至于今，非天有以相之耶？”“其诏攸司，还畀温恭之号。”“勉二子以忠报，庶几他日尚有余荣。”（12） 《男雷追复忠训郎閤门祗候》：文件称岳雷为“故前忠训郎、閤门祗候”，又说：“国露之恩，与天通矣！灵如未泯，知享斯荣。可特追复忠训郎、閤门祗候。”（13）可知岳雷已不在人世。这一年岳纪十二岁，即绍兴二十一年出生，岳雷去世的上限年分应为绍兴二十一年。武进《岳氏宗谱》有岳雷履历：“字发祥，号夏卿，又号声甫。授忠训郎、閤门祗候、迁武略郎、翰林学士，加封绍忠侯。葬“庐山画眉冲。”（14） 其中“翰林学士”有些疑问，但不一定错，可能是因后来儿子的军功而出于朝廷的赠予。“翰林学士”一词，也表明患难时岳雷是下一代的传道解惑人。 《霖复右承事郎与合入差遣震霭并补保议郎》：岳霖复右承事郎，并给差遣，岳震和岳霭补保义郎。（15） 十月十八日以后的一个吉日，朝廷以一品礼为岳飞举行隆重葬礼，新茔在杭州西湖边的栖霞岭下，岳云袝葬。气氛肃穆，山河呜咽。 宋孝宗下诏铸造的岳飞铜像同时落成：岳飞朝衣朝冠，手执圭。圭上铸“奉旨”二字。像胸前铸“尽忠报国”四字。像背左右铸“唾手燕云，誓欲复仇而报国；矢心天地，尚令嵇首以称藩”二十二字。像侧身铸“子霖敬祀，绵绵永传”八字。像背面字为“大宋绍兴三十二年壬午秋七月枢密司判乐则生造”。（16） 绍兴三十二年十一月十四日，朝廷根据宋孝宗圣旨，岳甫、岳申，岳经、岳纬、岳纲、岳纪并受承信郎，岳大娘、岳二娘、三娘，候出嫁日，夫各与补进武校尉。 大娘已二十四岁，二娘二十三岁，三娘十七岁，宋朝男女成婚一般在十六、七岁，大娘、二娘早已超过婚配年龄，可见昔日岭南岁月的艰辛。 岳甫“能攻苦隶业，并为儒生”，不久朝廷又特把岳甫的承信郎换成承务郎。（17） 承信郎与承务郎有何区别呢？承信郎是武臣级别中的从九品（最低），承务郎是文臣级别的从九品（最低），宋朝重文抑武，所以承务郎优于承信郎。承信郎可以不识字，而承务郎必须是“儒生”；另一方面，岳云死于非罪，算是对其儿子的一种补赏和恩惠。 承事郎是正九品，岳霖的承事郎是因父亲功劳而授予的，所以前要加一“右”字，即非进士出身。而岳震、岳蔼的保义郎是武臣级别中的正九品中最低一级，高于承信郎二级。至于进武校尉，则在武臣级别之外了。 有级别不一定分配职务，所以给岳霖的文书里强调给予“差遣”，差遣就是有职务，就有官可做。 “绍兴”是宋高宗的年号，按惯例，改朝换代后新皇帝要用自已的年号，因此第二年改元，为宋孝宗隆兴元年（公元1163年）。 朝廷对岳家的推恩，应该说非常慷慨周到，但还是漏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岳安娘。隆兴元年六月初五日，经岳霖“乞”，朝廷又增补岳安娘丈夫高祚和岳霖次子岳琛为承信郎。推恩文书“并下漳州、惠州”，岳霖家在漳州，则安娘的家应在惠州了。（18）
（1）《宋史》卷396《史浩传》。 （2）《鄂国金佗稡编》卷8《行实编年》（绍兴十年）、卷2l《建储辨》。 （3）《鄂国金佗续编》卷13《追复指挥》。 （4）《金陀祠事录》卷4《传略·三义传》之隗顺传。 （5）《周益国文忠公集》《杂著述》卷二《龙飞录》。 （6）《朝野遗记》。 （7）《鄂国金佗续编》卷13《先兄甫等复官省札》。 （8）《鄂国金佗稡编》卷9《遗事》。 （9）《鄂国金佗续编》卷13《追复少保两镇告》。 （10）《鄂国金佗续编》卷13《先祖妣李氏复楚国夫人告》。 （11）《鄂国金佗续编》卷13《先伯云复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告》。 （12）《鄂国金佗续编》卷13《先伯母巩氏复恭人告》。 （13）《鄂国金佗续编》卷13《男雷追复忠训郎閤门祗候》。 （14）民国武进《岳氏宗谱》。 （15）《鄂国金佗续编》卷13《先考霖复右承事郎告》、《文忠集》卷96《掖垣类稿三》（《四库全书》本）：《霁复右承事郎与合入差遣震霭并与补保义 郎》。“霁”应为“霖”之误 （16）《金陀祠事录》卷5《遗像记》。 （17）《鄂国金佗续编》卷13《先兄甫等换授承务郎告》。 （18）《鄂国金佗续编》卷13《先兄琛等补官告》、《吏部复宅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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