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英雄为人也是一股清流

岳飞：英雄为人也是一股清流

上海江东书院              朱寅
[color=var(--weui-FG-2)]2023-02-18

     最近上映的电影《满江红》票房火爆，而今年正是千古名篇《满江红（怒发冲冠）》作者、民族英雄岳飞诞辰920周年，逝世881周年。
     近千年来，人们之所以一直难忘这位39岁就被冤杀的中原汉子，应当不仅仅是怀念他外御强虏、精忠报国的英雄岁月，一定也是被他严于律己、廉洁奉公的高尚人格所折服。
    岳飞之孙岳珂《鄂国金佗稡编》卷九《鄂王行实编年六·遗事》载，岳飞居家仅穿粗布衣裳，服食器用，取足而已，看到夫人穿丝绸，就说，我听说徽宗皇帝和钦宗皇帝后宫妃嫔在北方，还非常贫乏；你既然和我同忧乐，就不能穿这样的好衣服。立刻让夫人也换上布衣素服。
   回顾历史，特别是有宋三百年，有几人能如岳飞？
   《鄂国金佗续编》卷二七《百世昭忠录十一·黄元振编鄂王事》记载一件令人震惊而又感伤的小事，岳飞有次受部下郝晸招待，吃到“酸馅”（大约就是现在的酸菜包子），因为从未吃过这个别人看来很普通的食物，堂堂元帅竟让随从把剩下的打包带回去当晚饭。
   宋高宗曾拟在杭州为岳飞建豪宅，他辞谢说：“北虏未灭，臣何以家为？”岳飞被害抄家时，仅在九江有一座住宅，聚族而居，有田数顷，赡养家小。至孝宗隆兴初年，岳飞被初步平反，朝廷发还家产，有关部门核实，仅共得一万贯钱。连孝宗都“恻然叹其贫”，下诏给他家一些补偿。
   南宋对军队犒赏极厚，多者数十万贯，少者数万贯，岳飞却不考虑自家财富多少，把所得的赏赐，都用来奖赏将士；如听到士兵中有穷困者，岳飞就从家里拿出存粮来接济。行军作战时，岳飞常与基层最普通的士兵同食，有酒肉也一定与部下共享，与士卒同住茅屋军帐。人问天下何时太平，岳飞回答道：“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可惜南宋始终没有解决贪官怠政、武将不力的问题，导致最终兵败崖山、十万军民蹈海而死的结局。
   尽管一直受制于北方的金，绝大多数的南宋将领都豪富惊人。如中兴四将之首的张俊并不是靠杀敌报国来名垂青史，而是靠贪婪和占据巨大财富而闻名于世，号称“占田遍天下，而家积巨万”。
   张俊卸任后，家里共有良田一百多万亩，每年收租米六十万石以上(一说一百万石)，相当于南宋最富庶的绍兴府全年财政收入的两倍以上；他还占有大批园苑、宅第，仅所收房租一项，每年就多达七万三千贯钱。
   南宋笔记名家洪迈《夷坚志》卷二三载，张俊在世时，家里银子堆积如山，为了防盗，命人将银子铸成一千两一个的大银球，称为“没奈何”。这么大的银球连小偷也都拿它们没办法，无法搬走。
   南宋罗点《武陵闻见录》载，高宗绍兴年间，一次宫廷内宴，有优伶打趣说他有能用一文铜钱孔看清别人是天上哪个星宿的本事，看赵构和秦桧、韩世忠，分别说是见到了“帝星”和“相星”“将星”，唯独看张俊时却说：“中不见星，只有张郡王在钱眼里坐”，在座君臣哄堂大笑。
    张俊虽然是坐在钱眼里的守财奴，但是舍得象流水一样花钱来竭力奉承皇帝，他向高宗进奉了商周彝器等古玩46件，吴道子等名家书画21轴，名贵缎帛、金玉珠宝更不胜枚举，仅型号不一的大小珠子就达69509颗。
    赵构在位32年，以亲临甲第的殊宠表明把秦桧和张俊视为文武心腹。《宋史·高宗纪》赫然载：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十月甲戌，“幸张俊第”。张俊也精心操办了一顿饭来招待皇上，南宋词人周密《武林旧事》详细记载了这顿堪称史上最奢华的饭局，光是名目就分初坐、再坐、歇坐好几轮，给高宗一个人上的菜就近200道；像秦桧父子等随行人员，每人均有不同菜单；基本上是君臣每人一桌，真是极尽奢华。
    在著名的黄天荡之战中，以八千士卒围住金兀术（完颜宗弼）十万精兵的韩世忠，早年治军有方，并不把钱财放在眼里，朝廷赏赐下金银珠宝，每次都是分给部下，不拿分毫。
     韩世忠晚年大概是为了自保，一再请求赏赐和用低价购买官府没收的庄田，先要买临江一处庄园，赵构索性赏赐给他，并且亲笔题名曰“旌忠庄”；后来又要买北宋末年大奸臣、采买花石纲的大贪官朱勔的庄园和另外一千多亩田，赵构又顺水推舟全部赏赐给他。最后，他又在西湖边上买了个大庄园，全家都住到皇帝眼皮底下，这大概也是赵构后来网开一面放过他的重要原因。
    除了与其他大将不一样的俭朴淡泊、刻苦励志外，岳飞对子女教育很严；要求他们每天做完功课后，必须下地劳作；除节日外，不得饮酒。
    宋时有“任子恩例”，规定高级官员的子孙享有当官的权利；官员品阶越高，享受次数越多。而岳飞却勉励诸子自立功勋，不要凭此加官进爵。岳飞有云、雷、霖、霆、震等五子，除长子岳云以战功任官职外，另外四子在他去世之前都年纪尚幼，无人凭“任子恩例”做官。
   当然岳飞也用过一次“恩例”，却是为已故河北招讨使张所之子张宗本而用；而岳云屡立战功，他却多次隐瞒不报。为此南宋初期主战派名臣张浚感叹道，“岳侯避宠荣一至此，廉则廉也，然未得为公也！”岳飞答曰，“父亲教育儿子,怎么能让孩子有急功近利的思想?”还说，“正己而后可以正物，自治而后可以治人。”如果我的儿子受无功之赏，就是我不能正己而自治，怎么能带兵打仗呢？
    检视史书，有多少利用权力为子孙谋取利益的人，又有多少打着父祖旗号侵吞国家资产、中饱私囊的人？
    就是在岳飞生活的时代，这样的例子也是不胜枚举。宋代的“锁厅试”，是专门为宗室后裔、朝廷要员及高官子弟举行的一种科考。最终罗织罪名害死岳飞的秦桧，在绍兴二十三年朝廷举行“锁厅试”时，为了让孙子秦埙能取得第一名，开考前多次向主考陈之茂暗示，要将他孙子取为第一名；不过陈之茂为官正直，一向不满秦桧，不大买他的账；当时参加这次“锁厅试”的还有著名诗人陆游，陈之茂最终以陆游为第一；当然陈之茂也不敢完全不给秦桧面子，还是将秦埙擢为第二。次年，礼部举行省试，主考官是秦桧亲信魏师逊和汤思退，结果秦埙为第一，陆游名落孙山；殿试时，高宗又钦点秦埙为探花。
    名将韩世忠有子四人，均官居高位。其长子韩彦直，在《说岳全传》中被称为韩二公子，“使一杆虎头枪，勇不可当”。其实韩彦直一岁时，因父亲韩世忠的原因补从八品的右承奉郎；六岁时，跟随父亲去拜见高宗，高宗命作大字，即跪书“皇帝万岁”四字，高宗大喜，拊其背说，“这个娃娃将来一定是个杰出人才啊！”亲自解下当时也是孩童的孝宗头上扎辫子的丝带给韩彦直系上，并赐给金器、笔砚、监书、鞍马。韩彦直十二岁时，又被赐三品服。由此可见，韩彦直享受过多次“任子恩例”。
    不过韩彦直的确很有才华，他于绍兴十八年登进士，后进龙图阁学士，转光禄大夫致仕，卒赠开府仪同三司，爵至蕲春郡公，他搜集宋以来的史事撰成167卷的《水心镜》一书，还写了一本记录柑橘栽培管理和果实收藏方法的《橘录》，的确算得上一个全才。
    除了严于律子，岳飞治军也很严，“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掳”是岳家军的口号，也是真实写照。岳家军所到之处，民众无不欢欣围观，“举手加额，感慕至泣”。部将曾有贪污赏银者，岳飞立即下令斩首。
    当然，岳飞治军又不乏浓浓温情，如逢部下远征或在外戍守，就派夫人至其家问劳部下妻妾，送上金帛，嘘寒问暖；士卒有疾病，则亲自登门慰问，甚至亲手调制汤药；部下有战死或病故的，亲临哭奠，辍食数日，抚育其孤儿，或者以子婚其女；朝廷每有犒赏，就让部下平均分配，不私藏一钱。
   如此赏罚分明、官兵同心的军队，自然是“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而张俊的“张家军”也有俩绰号。平时，张俊军队常驻杭州，他闲得没事儿，就把高大英俊士兵的手背和腿上全都刺上刺青，然后让这些士兵穿着短打出游，引得市民来观看，所以市民送给他们一个绰号叫“花腿军”。打仗的时候，甭管打胜打败，他都要烧杀抢掠，为所欲为，所以他的部下又被叫做“自在军”。至于吃空饷、在其位不谋其政之类，就更是寻常事情。
     南宋诸将，唯有岳飞“家素无姬侍”，不好女色。
     南宋文献大家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二〇七有这样一段记载：岳飞前妻刘氏，在战乱中改嫁韩世忠手下小校，他得知后送去五百贯资助她。岳飞后来特别上表说明情况，担心不说清楚，恐被人误会抛弃妻子。
    后来岳飞才在宜兴另娶渔家女李氏。
    西蜀大将吴玠素服岳飞用兵，曾经得到一个有倾国倾城之貌的著名美女，“饰以金珠宝玉，资奁巨万”，送与岳飞；岳飞以屏风遮挡，对美女说道：“我家上下穿粗布衣服，吃咸菜粗面。你若能和我们同甘苦，就请留下，如吃不了这个苦，还是请回吧。”美女听后轻声笑个不停，暗示自己不能过这样的苦日子，岳飞立即派人把这个美女送回四川。
     换做别人，恐怕早就迫不及待留下入洞房了。
     而张浚曾说中兴四将之一的刘光世“沉酣酒色”，一对他说收复北方领土的事情，就非常不高兴，上书乞求罢免自己的职务。身为大将，竟然宁愿罢官，也不愿为国效力。朱熹也说，刘光世贪财好色，无与为比，军政废弛败坏，朝廷之所以没有罢免他，主要是担心罢免他后，他的部下不服从管束，变生祸乱。
    另外，韩世忠的夫人见诸记载的有四位。南宋赵雄的《韩忠武王世忠中兴佐命定国元勋之碑》云：“娶白氏，秦国夫人；梁氏，杨国夫人；茅氏，秦国夫人；周氏，蕲国夫人。”清朝俞樾的《茶香室丛钞》卷四“韩蕲王妻妾”条也说，本来世上人只知道韩世忠有梁夫人，看南宋人的记述才知道韩世忠的正妻乃白氏，其他都是小妾；因为韩世忠功劳大，所以一并受封。
   南宋文学家洪迈《夷坚志补》卷二五“韩蕲王”条记绍兴二十五年韩世忠病重将逝，皇帝派太医王继先去诊视，韩世忠死而复苏，说自己梦见遇到尚书晏景初（大词人晏殊曾孙），向他汇报自己有三事未了，其二即侍妾颇多，还没有想好怎么安排；韩世忠竟然因而得以延寿一月。虽然只是传说故事，但是韩世忠“侍妾颇多”自是事实。
    另外，冯梦龙《警世通言·崔待诏生死冤家》写了一个悲剧：裱褙匠之女璩秀秀，因精于绣作，被咸安郡王韩世忠勒令“献来府中”充当丫鬟；她爱上碾玉匠崔宁，趁着郡王府中失火，找崔宁私奔外地，过着自食其力的正常夫妻生活；后来她被王府派人抓获，活活打死。《警世通言》的创作年代距南宋不是很长，所以冯梦龙所写估计也不是空穴来风。
    更不用说秦桧、张俊之流和后来的那些道貌岸然的高官了。
    在南宋初年的动荡局面下，只有岳飞顾不上贪腐和享受，一心尽忠报国，却最终因“莫须有”的罪名被害，让后人无限叹惋。


    朱寅，作家。安徽六安人，先后就读于华东师范大学、南京师范大学和安徽大学，博士，现居合肥。

亲，感谢您关爱“岳飞网”,希望继续发表更多更优秀的帖子,此帖我们的版主和网友已经开始关注!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