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岳彩阳 于 2018-5-19 09:04 编辑
【小编寄语】蜿蜒的省界旁,茫茫的洪泽湖畔,你找到了那个被河水蘸蓝的小村了么?它有个摄心的名字,叫龙窝。喧腾的世界,还有独守清宁的一隅么?有,它叫龙窝。来这里,你会与天地,与时间,两两相忘。这里曾是岳飞后裔聚集地,最多人口达3000余人。
淮水千里东流,穿过明光大柳巷至小河滩附近,转折向南,再过腰滩后,随盱眙山势向东北延伸,蜿蜒注入洪泽湖。淮水向南绕经的土地遂如孤岛,悬于洪泽湖西南脚下。那南北的河道成为天然的界线,东西两岸既不同乡,亦不同省,连口音都截然不同。 肖咀、前咀、夏咀、花园咀,皆是沿南北河道两侧的村庄,龙窝位于河道的中段西侧,其实也是咀,那就是有渡口的地方。 无桥可渡的时代,隔河如百里远。一叶小舟划入苍茫大河中,捕鱼、捉虾,或将亲友送至对岸——河水隔不断交往,两边历代通婚,走娘家一趟如同涉水而来,这一隔没有隔出距离,却让亲情有了某种期待感,表兄妹们不同的口音也有彼此的新鲜感。龙窝对面的女山湖畔有个潘村,我的大姑便嫁在那里,我小时候过了河去她家,觉得水路迢迢,真的好远。
戊戌暮春,草长莺飞,我与几个同学到龙窝来,并不是为了过河探亲,而是为了在河面上享受半日悠闲。驱车穿过这方圆数十里势如孤岛的“葫芦套”时,已觉得这土地上一草一木,沐浴在暮春的阳光里有无限的可喜。待一路抵达河堤之下,舍车登上堤坝俯看一河宽阔的水面,河风吹来,对岸树影摇曳,只觉得有无限的岁月沉淀在这里,似乎触手可及,却又无从数起。直到坐了快艇到河面上飞驰,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激溅起的水花凉意袭人,两岸杨柳如风鬟雾鬓,遂觉得身心安住于当下,从头到脚都在这暮春的河风中。 龙窝这个村并不大,河堤下面,前前后后几个小庄台,不过几十户人家。楼房稀少,多是红砖砌墙,覆以红瓦,映衬在绿树丛中,倒也有几分农村的别致。每户门前皆有空阔的场子,原是打谷用的,现在也全铺了水泥,散乱地堆着一些秸杆。农妇家前屋后地忙着,小孩子则堤上堤下地跑,鸡犬声相闻,并无很多地方出现的“空心村”样子,更像还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或者更远。而我们也如同回到了童年,走到河堤上漫步时,俯拾一蓬蓬嫩绿的艾草,扯起一丛丛开着小花的苜蓿与野豌豆,辨认举着紫红色花的蓟草与蒲公英。一畦绿叶白花的豌豆挂了满满的豌豆角,随手摘下几个剥开品尝,鲜嫩,满口生香。
其实,我是第一次到龙窝来。龙窝的北面不远即肖咀,那才是我童年时渡河走亲戚的地方,而我的家则在肖咀的东面,离河道已有十余里距离了。多年读书,一朝工作在外,竟连一个乡都不曾走遍。但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相似,我站在龙窝的河堤上眺望,亦觉得目之所及,一切皆与我有亲。此时夕阳西下,余晖在河面上层层晕开,没有桥,没有穿梭的车辆,这里是被遗忘的时光,粼粼波光里溢满了往昔的温暖。 在船上吃毕河鲜返程时,已经月上柳梢头。农历三月十四的夜晚,清凉薄寒,一轮圆月的银光洒满河面,洒满这一带的村庄,点点灯火下,平畴远风,迢迢如岁月。我们与村支书挥别,村是召六村,往东还有召四、召五村。这都是古泗州招贤乡时代遗留下来的地名。整个“葫芦套”西南片为古泗州招贤乡,招贤乡历史上出过一些名人,留下不少故事。清代道光年间的漕运总督杨殿邦回乡探亲,漕舟自肖咀经龙窝、花园咀向盱眙返回淮安,一时盛况空前,如今仍在民间津津乐道。不过百年,可惜招贤乡名字就这样逐渐湮没了。
夜幕下的古招贤乡安静得一如从前,但穿过整个“葫芦套”,从繁忙的高速公路已接近灯火璀璨的县城。我忽然想,这整个“葫芦套”其实也就是一个咀、一个窝,多少代人就在这里生活,其实没有几个人会成龙成材,成就一生的功业,但一样岁月可亲。捕鱼耕田,过此一生,端的是天地安危两不知,如同刚才在龙窝的船上岸上,那么一瞬间,就这样与天地与时间,皆两两相忘。
【作者简介】 程福康,目耕缘读书会副会长、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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