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宋高宗和秦桧在对待三大将问题上的分歧 秦桧心狠手辣,极善耍弄机谋权术,不用说抗战派岳飞和韩世忠,就是投降派张俊也决非亲爱者,打算一并除掉。他对付三大将的手法,大致可归纳为三条:第一,利用部属诬告,牵连主帅。第二,诬害的罪名都是谋反,因为武将谋反,最犯赵宋大忌。第三,利用三大将的矛盾,先由张俊和岳飞害韩世忠,再用张俊害岳飞。 五月,宋廷命张俊和岳飞出使淮东,岳飞的头衔上加个“同”字,“同按阅御前军马,专一同措置战守”,算是副职。诏书上写得堂堂正正:“当令行阵之习有素,战守之策无遗,伐彼奸谋,成兹善计。”实际上,他们到韩世忠军屯驻地的任务,一是罗织罪状,二是拆散这支军队,将大本营由淮东楚州后撤至长江以南的镇江府,向金朝显示乞和的诚意。按照规定,他们可以“随宜措置,专一任责”,包揽前沿的军务,就使留在临安的韩世忠,处于有虚名无实职的地位。 依秦桧预谋,由淮东总领胡纺出面,诬告韩世忠亲校耿著,“谓著倡言以撼军心,图叛逆,且谋还世忠掌兵柄,将遂以左证上逮世忠”。秦桧向岳飞透露真实使命,还假意关怀,要他“且备反侧”,岳飞率直回答:“世忠归朝,则楚州之军,即朝廷之军也。”并表示绝不“捃摭同列之私”。他到达楚州,得知诬告详情,立即写信飞报韩世忠。韩世忠求见宋高宗,大哭大闹,结果耿著免死,以刺配流放了事。 张俊和韩世忠还是双重儿女亲家,然而他陷害韩世忠,却毫不手软。“秦桧约俊主和议,尽罢诸大将,悉以兵权归俊,故俊力助其谋”。他任枢密使后,“即首纳所统兵”,企图以一军的指挥权,换取全国各军的指挥权,才能虽低,野心不小。但是,他机关算尽,也不过充当宋高宗和秦桧手心里的斧头柄。执柯伐柯,一旦斫伐任务完成,这个斧头柄也随之扔弃。岳飞死后,秦桧立即唆使党羽江邈弹劾张俊,说他有图谋皇位的野心。宋高宗出面保他“无谋反之事”,却又乘机将他罢职赋闲。 由此可见,秦桧对三大将的图谋未能完全实现,岳飞对韩世忠的关照固然起了作用,而宋高宗也不想杀两位苗刘之变时的救驾功臣。《朱子语类》卷131说:“张与韩较与高宗密,故二人得全;岳飞较疏,高宗又忌之,遂为秦所诛。” (六)岳飞罢枢密副使 岳飞虽对韩世忠尽了救援之责,因为他是副职,故未能制止张俊放弃海州,拆散韩家军,将大本营后撤镇江,心中愤愤不平。他七月回临安,即上奏辞职。从此之后,他也和韩世忠一样,留在临安,居虚位而无实职,枢密院的军务,全由张俊在镇江设枢密行府处置。 岳飞的所作所为,使秦桧旧仇兼新恨,他唆使台谏官万俟离、何铸和罗汝楫弹劾岳飞。作为攻讦口实的主要是三件事:第一,“自登枢筅,郁郁不乐,日谋引去,以就安闲”。第二,淮西用兵,“坚拒明诏,不肯出师”。第三,倡议楚州“不可守”,主张放弃。后两件事纯属造谣中伤。宋高宗亲自配合,他说:“飞于众中倡言:‘楚不可守,城安用修。’盖将士戍山阳厌久,欲弃而之他,飞意在附下以要誉,故其言如此,朕何赖焉!”他乘岳飞再三请求辞职之机,发布他任万寿观使的闲职。制词说,任命岳飞为枢密副使,原是为了“资筹幄之奇”,“辑平戎之略”,可是岳飞的“深衅”,却“有骇予闻,良乖众望”,皇帝仍然宽大为怀,“记功掩过”,“宠以宽科全禄”,“所以保功臣之终”。要求岳飞“无贰色猜情”,“朕方监此以御下”。 岳飞闲废后,一无兵,二无权,对降金乞和活动既无权干预,对皇帝的宝座也没有威胁。如宋高宗真要“保功臣之终”,完全可以到此住手。可是宋高宗急于向杀父之仇表示信用,不下毒手,是决不罢休的。 (七)王俊诬告 岳飞当枢密副使后,鄂州大军由他信用的爱将王贵和张宪统率,分别任都统制和副都统制。宋廷自然极为猜忌,并施展了阴谋毒计。第一,利用诸统制“各以职次高下,轮替入见”之机,在镇江枢密行府胁迫王贵屈从。第二,命抗金名将刘铸“知荆南府,罢其兵”,既解除他的军权,又用他监视鄂州大军。宋廷规定,“或遇缓急,旁郡之兵许之调发”,为对付王贵和张宪发动兵变,“销患未形”。第三,发布秦桧党羽林大声为鄂州大军总领,依照规定,总领“不独职馈饷”,还“专一报发御前军马文字,诸军并听节制”。 林大声去鄂州后,搜罗了王俊等败类。王俊是前军统制张宪的副统制,自绍兴五年(公元1135)编入岳家军后,寸功未立,一官不升,又屡以奸贪而受张宪制裁,挟私怨,图报复。据《挥麈录余话》等书转载的王俊诬告状。九月初一日,张宪“起发赴枢密行府”,“俊已于初七日面覆都统王太尉”,“初八日纳状告首”。诬告的时间显然经过精心选择。王贵刚从镇江回鄂州,明知蓄意诬陷,也只好将状纸转交林大声,用急递昼夜兼程,发往镇江。张宪虽早已启程,因昼行夜宿,行进迟缓,到镇江恰好是自投罗网。 王俊诬告的内容,是说张宪得知岳飞罢官,阴谋裹胁大军由鄂州移屯襄阳,威逼宋廷将军权交还岳飞。正如岳珂所说,“移所以诬(耿)著者,而诬张宪,盖出一辙焉”;“桧之属先臣与俊以陷世忠,是亦犹后日属张俊以陷先臣也”。然而王俊的状词却并非是刀笔吏的高明手笔。张宪和王俊既然“同军而处,反目如仇”,“俊之反覆不从,昭昭如彼;而宪之吐露无隐,谆谆如此”,状词中明显的破绽,低劣的谎言,虽不攻自破,却仍被奉为至宝。 按当时法规,枢密院无权私设刑堂。陷害病狂、逼供心切的张俊自然顾不上这种规矩,把张宪打个体无完肤,死去活来,最后上奏:“张宪供通,为收岳飞处文字后谋反。”事实上,张宪却并未屈服于他的淫刑毒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