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万种是雨声

自古至今，文人写雨的文章多如繁星，数不胜数。雨作为一种液体，自身并没有情感。古代评论家刘勰认为：“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淅沥雨水，跟风、雪、月等景观一样，自然而然成了多愁善感的文人们“应物斯感、感物吟志”难得的好题材了。宋人李清照《行香子》“甚一霎儿晴，一霎儿雨，一霎儿风”一词就巧用天气变化，将内心瞬息千变的微妙心理描述得惟妙惟肖。
    古人擅长描写雨景，尤其是夜雨，“最饶意象”。古时交通落后，人们外出谋生，上京赴考或仕途调迁，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很多。为了尽快到达目的地，他们一般都是日夜兼程。夜雨，便成了他们前进的障碍。
    于是，游子寄居客栈，一灯如豆，形影相吊。在这寂寞、悲伤、忧虑的夜晚，如何能入眠？窗外细雨霏霏，如泣如诉，缠绵悱侧。如倾诉离愁、长亭送别的情人泪，又如持杖倚门、盼儿早归的慈母泪。这点点滴滴，不正是亲人望穿秋水相思怀念凝聚而成的情泪么！眼光所及处，一切景物尽藏于朦胧夜幕之中。茫茫大地，乡关何处？遥想前路艰难险恶，此去前程未卜，无处话凄凉之感油然而生。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李商隐先生大概就这样触景生情，为我们留下了这一经典名句。散文家余秋雨先生曾就这种情况作过分析：“夜雨会使旅行者想家，想得很深很深，夜雨会使旅行者企望安逸，突然憬悟到自己身陷僻远，孤苦的处境，顾影自怜，构成万里豪情的羁绊。”旅行者们本已烦透这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日子，偏偏这夜雨又来凑热闹添乱子，难免会使人产生“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感觉了。
    在有关雨的诗文中，我独爱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因为它对生命历程作了一次深刻、形象的描述。“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年少轻狂的蒋捷遵循杜秋娘小姐“莫待无花空折枝”之遗训，在烛影摇红的歌楼上左搂右抱，香玉满怀，此时听雨不亦乐乎。数年后，感时伤世，故在客舟中听雨悲愤难抑。待到满头华发、垂暮之年的他已历尽沧桑、大彻大悟，心境也迥异于往昔，此时听雨寺院中遁世不惊。有人说蒋捷先生一生都在听雨，其实不然。这词是老年的蒋捷在对自己一生经历形象化的概括。
    现代人说，雨夜赏雨是情感的舒展，是灵魂的感悟。不知那些因“雨丝情愁”而为我们留下不少优美动人诗篇的古人们如何认识。确实，如今社会交通设施完善，电信发展一日千里，雨天已不再是我们旅行的羁绊了。远在天边的游子，一千多块买一张机票，几个小时后就能脚踏故土。享受着舒适快捷的现代交通工具的今人，怎么能够体会古人“雪拥蓝关马不前”的心情。因此，古人“近寒食雨草萋萋”、“留得残荷听雨声”的乡愁、幽怨、无奈，只能在飘渺遥远的记忆，或尘封的书本里去领略了。（转贴、无出处）